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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黑旋风下山接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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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水县示:  宣和二年腊月,无为军在闲通判黄文炳,诬陷江州府押司宋江谋反,又勾结梁山贼寇,设计杀害知府蔡德章,劫掠江州府库,致使里间生灵涂炭。  此案震惊朝野,今上大怒。教各州郡画影图形,赏钱七千贯,捉拿黄文炳,三千贯,捉拿梁山黑旋风李逵,有提供其踪迹去向者,赏钱千贯。沂水百姓,过往客商,各宜知悉。  李逵看了半晌,只看得真那县示两副画像颇为熟悉,竟想不起画的是谁,却问一旁刘备道:  “公明哥哥,这鸟告示上写的甚么?”

刘备道:“有捉得逆贼黄文炳的,赏钱七千贯。”

李逵吃了一惊:“七千贯?那厮那颗鸟头竟有这许多银钱?李逵这颗黑头却值多少?”

刘备笑道:“铁牛也有三千贯。”

李逵听罢大怒,转身便走,刘备不知他何意,当下拦住他道:“你待怎地?”

李逵看着刘备,瞪起铜铃般大眼:“俺去将那鸟黄蜂脑袋拧下拿来,给哥哥换些银钱使用,岂不是好?留着那厮左右也是浪费粮食。”

刘备一时哭笑不得,正没奈何,忽地一人拽住了他的衣袖。  “两位哥哥端的大胆。”

刘备转头看去,竟是朱贵。  ……  原来李逵自梁山上见了刘备取来家小,阖家团圆,心中愈发思念老娘,是以经常坐卧不宁,教刘备看出端倪,一问之下,方才得知。便亲自与他搭伙下山,接老娘归寨。  两个辞别众人,不日已到沂水县,沿路见四处都有张贴捉人告示,一时好奇,凑近去看,竟是捉拿黄文炳的。于是有方才那出。  而这“旱地忽律”朱贵,因他是李逵同乡,乡中正有个兄弟开座酒店,所以奉了军师吴用之命,也随后下山,看顾刘备、李逵两个。  当下朱贵拉他两个至僻静处,说明了来意,这才引着两个一同来西门外近村一个酒店内,直入到后面一间静房之中,两个放下腰刀、朴刀、双剑、包裹,便就炕上都坐定了。  刘备观这酒店,虽不似江州浔阳楼上旖旎气派,梁山水泊酒店里宽敞爽利,却也落得个清净整洁,怡然自得。  桌椅几案各类陈设一尘不染自不必说,犹为难得的是静房中墙壁上竟有一幅名公彩笔当中挂着,几上更摆着一只金猊云纹的三足镂顶香炉。  炉中隐隐有轻香透过炉顶,残烟缭绕,与那古画上森森翠竹松柏、袅袅晨雾青烟相映成趣。香气浸润肺腑,芊绵宁神,若想起窗外一带寒天,万家连玉,便愈发觉得酒店内温暖雅致,教人筋骨酥麻,不肯离去。  刘备微微点头,想这老板约略是个落第秀才之类,非如此,难有这许多细致心思。  这时店主人满面堆笑,将一个烧透的炭盆进得房里,教这房内骤然间暖和起来。  刘备李逵两个早吃那雪冷了,都搓了搓手掌,去口中呵了气,就炭火前向起火来。  朱贵指着店主人对刘备道:  “公明哥哥且看,这位胖大汉子,便是此间主人,是我嫡亲的兄弟,唤做朱富。因他在这里开店,整日里以笑示人,最得客人心思,所以得了个诨名叫做‘笑面虎’。”

刘备李逵都看了看朱贵,又去瞧了瞧朱富,一个看似精明干练,老谋深算,另一个却是憨态可掬,和蔼可亲。怎地想不到这两个竟是亲生兄弟,看来真个是人不可貌相。  朱富这时扑通拜倒:“久闻各路客人都说‘义剑先主’大名,天幸今日当面,小弟朱富,拜见公明哥哥。”

刘备忙扶起他来:“兄弟不必多礼。我今观你二人,皆经商奇才,极会察言观色,揣摩客人心思,屈就乡间小店,实是大材小用,不如待我等取了铁牛老娘便一同归山,向后须有大用。”

朱富连连称谢,又与李逵见过礼,这才退去。兄弟两个都喜。刘备李逵则向得热了,都把外边袄子脱了。不多时,朱富复来,把来些个果子点心,摆了满桌。李逵不悦,登时嚷道:  “你这肥汉子肚子恁大,心眼却小,老爷肚饥半晌,便只拿些果子应付俺?”

朱贵面上不好看,朱富却是赔笑:  “李大哥哪里的话,莫说你与公明哥哥都是自家哥哥,便是寻常客人,小弟也半分不敢怠慢。我早已分付了火家,教料理了鹅排吹羊大骨、羊蹄笋、桶子鸡、花生糕、黄焖鱼,只是还须些时辰,所以先把来些个果子点心,给二位哥哥开开胃口,还望李大哥休怪,担待小弟则个。”

李逵听他报菜名一般,口水早滴得襟上满是,刘备拽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当即咽了咽口水:  “如此是铁牛错怪好人了,铁牛给你赔罪。你快教火家加紧料理,俺铁牛虽是个慢性的汉子,俺这肚子怕是等得不耐烦。”

众人都笑,朱富自退下安排了。  过了半晌,李逵等得心焦,肚子直叫,却不瞧那果子点心一眼,只耐着性子等那鸡羊肉食、菜蔬汤羹。刘备则使眼角偷瞧他,一面拿起盘儿里点心咬着,一头咂嘴道:  “朱富这般点心,果真好手艺。”

他这话只故意撩拨李逵,听得李逵暗恨,如牛鼻子里喷着粗气,一对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又半晌,朱富终于进得门,把酒烫得热了,又将来许多丰盛肉食菜蔬。  李逵一早便已肚饥,当即把来一只肥鸡,当中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半猛塞进口里,又去鹅排吹羊大骨里抓来一条鹅排,却耐不得烫,只将一只雪白手掌里颠来颠去。  刘备瞧那另一半桶子鸡,见色泽鲜黄,香飘暗转,也使著扯下一片放在嘴里:咸香嫩脆,肥而不腻,当真回味无穷。再抬眼看李逵时,这厮已将桌上新摆来菜蔬消灭一半,连骨头都嚼碎吃了。  朱贵刘备见了惯的,朱富却是惊呼:  “我只听得勾栏里有先生说左慈戏曹操的故事,未曾想真个有人如此能吃!”

刘备终忍不住笑将起来。  闲言少叙,几人相谈甚欢,畅快吃了一阵,至将子时,刘备李逵两个因要赶路,便散席将歇了。  至五更天,刘备唤醒李逵,两个用些饭食,便要上路。朱贵相劝道:  “二位哥哥休从小路去。只从大朴树转湾,投东大路,一直望百丈村去,便是董店东。到时取了老娘,同归山寨。”

李逵道:“谁奈烦走那大路?我与哥哥专拣小路走,却不近么?”

朱贵又劝:“小路多大虫,又有乘势夺包裹的剪径贼人。”

刘备两个都笑,李逵道:“我怕他甚鸟,真有不长眼的,倒省了俺哥哥些许银子。”

朱贵兄弟见劝不住二人,只得作罢。朱富乃将一提灯笼交与李逵,刘备拦道:  “如今积雪未消,正好赶路。”

于是两个穿了袄子,取了兵刃包裹,出酒店门,走小路赶奔百丈村去。  此时才出正月,漫山积雪倒是映得那月儿也皎洁,两个走了一程,正赶在松林边厢,只见转过一条大汉,喝道:  “是会的留下买路银钱,否则你家黑爷发得怒时,一板斧劈作两半。”

未审刘备两个主何吉凶,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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