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刘备戴宗两个晓行夜宿走了一程,刘备暗自佩服戴宗甲马玄妙: 这等法术真个神奇,谁曾想我刘玄德在马背上过活了两世,今遭却比马儿走得还快。若教我梁山士卒人人使得此术,机动岂不更胜马军?刘备正打着戴宗神行术的主意,思量间,已来在独龙岗山前。 刘备令戴宗停下少歇,趁机套他的话:“早闻戴院长神行术奇特,今日一见,真教宋江大开眼界,宋江不由一时好奇,寻常人若习得戴院长这般程度的法术,须得多少时日?”
戴宗才把那马甲解下,取数陌金纸烧送了。听刘备说出这话,脸上略不好看,口里支支吾吾: “呃,天分好的,当有三五七年,若不好的,怕是难成。”
刘备看他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怎不知他心思?毕竟这神行术可是人家行走江湖倚仗的看家本领。不过他虽自知失礼,但这等事对将来扶汉大业,却是大有益处,自己个人便是与他两个略生嫌隙,与扶汉事比量,又算些甚么? 于是厚着面皮,咳嗽一声,复开口道:“戴院长,宋江这里有几句肺腑之言,还望戴院长思量二三。”
戴宗道:“兄长但讲无妨。”
刘备点头,继续道: “你既知我梁山扶汉大业,亦须知这大事、非眼下我等实力可以作成。 操练精兵,招募好汉,是长久之计。我晓得那神行法术是戴院长行走江湖的倚仗所在,轻易必不肯传人,但宋江今日厚着面皮,央你传下这个法门。 只在山上喽啰中择选天资好的,凑成五百,向后都由你管辖。无须似你这般日行八百,只五百里足矣,此是精锐,我与你个名,唤作神行军。 不知戴院长愿意与否?”
戴宗听他说罢,一时沉吟: 这法术确是他不肯轻易传人的,但一者公明哥哥亲口央他,二者自己眼下说白了只不过是给梁山跑腿送信,真个做了这神行军的头领,或许日后两位哥哥将愈发重用。 思量到此,戴宗点头应下:“既是兄长开口,小弟怎敢不从,愿尽绵薄之力。”
刘备大喜,便定下此事,不过眼下并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破祝家庄。于是乃先令他去梁山寨中唤黄文炳、薛弼、蒋敬。自己则独个径奔独龙岗去。 他自走了一程,将到午牌,远远见得前边许多寨栅,上飘着数不尽的认旗。刘备打眼一数,约略有一十七八座小营,中间相去使容一营,乃知是方营之法。 却不甚得要领,盖因此法若近敌阵,须窄狭,不得使容一营,以此御其车骑。 刘备微微摇头,却也不十分放在心上:区区几座村坊,当下定是无妨,向后却是要栽培些知兵将帅。 刘备将到门旗,前边方有哨子见是刘备,乃飞马去报。 及晁盖等出帐迎时,刘备已到中军大营前。 刘备抬眼看去,出迎的是晁盖、林冲、刘唐、杨雄、欧鹏、马麟并阮氏三雄几个。 晁盖先与刘备引荐了杨雄认识,众人都施礼毕。将刘备迎入大帐,晁盖上首、刘备下首,其余皆左右,都坐定了。 晁盖一对大眼自见他时、便片刻不离刘备,才一坐下,当下就对他道:“贤弟终是来了,你不知那祝家庄直恁地欺人!”
刘备道:“路上戴院长与我已说个大略,却不知如今是何形势?”
晁盖叹声气道: “我等初到此地时,乃教石秀兄弟先一步进了他庄里探取虚实。 可直等到日落,也未见石秀兄弟出来。兄弟们一时心切,便强攻了去,岂知他祝家庄路况复杂,尽是些盘陀路,容易入得来,只是出不去。我等杀到他庄前,不见半个人影,正要走时,四下里雨点般弓弩射来,竟中了他的埋伏。”
“我等死命突围,来时路上却早遍地撒满了苦竹签、铁蒺藜,都堆了鹿角。正无计可施,天幸石秀未曾被捉,探得了此处地理,原来要见白杨树时转弯走去,不要管他路阔路狭,方可出去。 我等便依此法杀出一条血路,却也折了李立、张青两个兄弟,石秀、黄信两个也吃他挠钩捉了去。”
刘备微微点头:“料我等今番再去,便只能白日进兵去攻打,黑夜却不可进去。”
众好汉都是不解。 刘备笑道:“他既知我晓得了过路之法,今日必趁早砍了那白杨树,只是虽然砍伐了树,如何起得根尽?定然有树根在彼。所以白日里却无妨,黑夜里须看不真。”
众好汉皆恍然大悟,纷纷称是。正商议间,有哨子来报,说军师吴用得知晁天王前者损兵折将,恐天王有失,乃差武松、杨志、薛弼、黄文炳、吕方、郭盛引两千援军前来助战。 刘备大喜,心道这六个来的正是时候,当即引林冲一同出账迎迓。 刘备说是迎迓,可不止是为了迎迓,以迎迓之名,点拨武松、杨志等一行六人安营下寨,才是他此行真正意图。须知武松、杨志这两个,外加个林教头,可是都有大将之才。 众人于账外都相见了,刘备便教喽啰知会了晁盖等兄弟,且先就中军静候,说自己将带着林冲、武松、杨志、黄文炳、薛弼、吕方、郭盛七个来在门旗外,安排援兵扎寨。 他先是指出目前营寨许多不足之处,随即又亲自下令,教一众喽啰依法补足: 凡三十里内路口,必立小堡,上置柴薪,穴为暗道,以胡梯上之,令人守望。 起望楼,选明目能视三四十里、辨旗色者为望子,观敌形势,并以旗语示众。每日一替。 又安排外探,四面置外铺,传林冲等择地下营之法,自不一一细说…… 刘备一番军令行使罢了,教几人真个是大开眼界,受益匪浅。林冲、杨志两个虽也都曾在朝廷军中任职,却何曾见过这般调度章法?一时竟看得呆了。 他们哪里知晓?咱们这位刘皇叔上一世里征战一生,大小数百战,本就颇知军事,又常与诸葛孔明、庞士元、法孝直、徐元直等大才讲论兵法,虽终败于陆伯言,又岂是杨志、林冲这等下级军官可以比量的? 刘备将这区区两千援军调度安排已毕,教林冲、武松等都记得牢了,当下便引众人归在中军大帐。这才着眼于与晁盖等一同商议破敌之策。 薛弼当先出班:“我听闻那祝家庄东西各有一座村坊,已结成同盟,一方有难,两边救援。似此已成犄角之势。我等几无甚攻城器械,破之须不容易,当用智取。”
刘备听罢微微点头:这厮说的怎地如此耳熟? 这时见杨雄出班道:“前者时迁兄弟被祝家庄人捉去时,我与石秀兄弟曾到李家庄。盖因那李家庄上管家‘鬼脸儿’杜兴与小弟有些交情,所以央他去庄主李大官人处说情,求他设法搭救时迁。”
“那李家庄庄主姓李名应,人称‘扑天雕’,端的仗义,他当即修书一封,教杜兴与祝家庄送去,称时迁是他亲戚,要祝家庄放人。只不想祝家三个竖子竟当众撕了书信,将杜兴叉出庄子,更扬言若再使人来、便将李应一并拿了,也做梁山上人押上京去。”
杨雄说到这里,莫说是晁盖等一众兄弟,便是刘备听了,也不禁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忍不住插口:“竖子安敢如此!我若是那李应,必倾却李家庄一庄之力,势与那祝家庄并个你死我活。”
一众好汉群情激奋,都聒噪着纷纷称是,晁盖见杨雄话未说完,当下止住众人,教杨雄继续。但见杨雄又道: “那李大官人见杜兴愤愤来报,得知此事后确也如公明哥哥一般,气炸心肝,当即点兵要去火并,我与石秀阻拦不住,只得同去。 及到庄外,李大官人与竖子祝彪一言不合,杀在一处,那厮哪里是李应对手?战不二十合,望庄里便败,李应去追时,不慎教他一箭射翻下马,幸得我与石秀两把朴刀抢将去,才救他回庄,是以两家如今仇深,李家庄向后必不相帮。”
黄文炳点头道:“如此只剩下祝家庄、扈家庄,却容易许多。”
薛弼也不看他,只冷冷道:“黄通判可使一妙计,教扈家庄也与祝家庄反目,如此岂不更好?”
黄文炳斜了他一眼,哼一声道:“真小儿之见也,如今之际,当是先拉拢李家庄李大官人上山来,黄某已有一计,管教公明哥哥赚得一员大将上山。”
刘备这厢听他两个斗嘴,也不去管,只暗自思量黄文炳那所谓计策:黄蜂刺要赚李应,怕不是甚么仗义之举,保不齐要去迫害李应的家人,此事万万不可。 思量至此,乃出言打断他两个: “李应上山与否,还在其次,如今只他不去帮那祝家庄,便是我等契机。你两个现下空谈无益,都随我前去搦战一场,却再理会。我倒要看看他这祝家庄,到底有多少斤两。”
不知刘备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