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方面吴玠命悬一线,刘备急差戴宗、张顺望建康去取“神医”安道全。 而另一面晁天王拖了许久的臀部箭伤,亦终于准备妥当,这日正着手医治。 “毒扁鹊”祝汉长引着梁山上一位医士、一位精干喽啰清早便来在晁天王寝帐,三个人都坐在榻上,祝汉长与医士在外,小喽啰独自在里。 医士的任务是给祝汉长帮手,小喽啰则是祝汉长恐天王疼得乱动,教他负责按住天王。 聚义厅上早早便聚满了一众头领在那里焦急等待。 因为这场外科手术牵扯到晁天王性命,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也是一场牵扯到梁山未来命运的外科手术。 头领们都攥紧了手心,其紧张程度不言而喻。 大家伙各显神通,有的烧香拜佛、有的数花瓣、有的掷铜板、有的扔臭鞋,极尽卜算之能。 而说起卜算,便不得不提起目前梁山上的两位卜算高人,一个是“入云龙”公孙胜,另外一个,则是“扑算子”陈秋时。 诚然,大伙等闲并不敢搅扰一清先生,反而新上山的“扑算子”,更受这干心中忐忑的糙汉子青睐。 却见“扑算子”身着一袭道衣,披发跣足,把那平日里招摇撞骗的一应物事就聚义厅下摆的满地。中间新画了一张四象八卦图,东南西北各有一物以镇方位。 都是甚物? 分别是: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当然,这些神兽“扑算子”是没本事请来的,但人家有招,人家会寻旁个代替。 东方位置上,乃是一个竹篮,篮子里“青龙”小青盘成一坨,警惕得吐着口里的蛇信。 西方位置上,一只“白虎”小白猫被陈秋时以酒坛子压住其尾,兀自“喵喵”乱叫动弹不得。 南方位置上,“朱雀”八哥大强新得了一个鸟笼,正在笼子里用鸟喙梳理被陈秋时涂了朱砂的羽毛,若有人凑得近看,它必然要忿忿地骂上一句:“看鸟甚?没见过这么帅的八哥?”
北方位置上,“玄武”法海,被陈秋时那厮翻过龟壳,仰着龟腹摆在地上。 自清早祝汉长入了晁盖寝帐,法海便这般仰壳躺着,手舞足蹈半晌,好不容易翻过身来,陈秋时必然两步走上前来,重新帮他躺好,若是这法海也似大强一般能通人言,此时他必定会客客气气对陈秋时道一声: “我谢谢你。”
除此之外,正中间阴阳鱼上摆着一小木牌,上书九个字:“托塔天王”晁盖之灵位。 前面更坐着一三足细纹小香炉,炉里插一炷香。 好汉们原本见他折腾“神兽”,已先是各个无语,今又见他摆来这个,谁还能忍?纷纷出言谴责指摘。阮小七第一个道: “我说姓陈的,你这厮损不损呐?折腾人家大强法海也就罢了,怎连我家晁盖哥哥也要戏弄?你快与我撤去牌位,否则别怪老爷出手揍你。”
陈秋时一脸不屑,反而显得洋洋得意: “小七哥,这你便不懂了也,小弟可不是咒晁天王,咱这唤作以毒攻毒,你不见‘毒扁鹊’也多使得这个法子?”
“不怕告诉你,俺们兄弟俩个今日便是要以毒攻毒、双管齐下,在医、道两面之夹击下,要病、魔通通无以遁形,你等莽汉,不知天道、不识天机,休要扰我作法。”
阮家昆仲、刘唐、雷横几个大汉闻言,都不约而同在一旁细细咀嚼,寻思半晌,竟颇觉这厮所言有点道理,是以都不再复言,一面瞪眼瞧着他比比划划,舞来跳去,一面心中暗暗祈祷晁天王可以渡过难关。 且说“毒扁鹊”祝汉长。自一大早来在天王寝帐,便一刻不曾得闲,他先把艾焙引出天王体内部分毒气,接着外撒通仙散、以小刀剜出恶疮腐肉。 这一步最是凶险,须知天王中箭部位紧邻粪门,用刀但有差池,便极易刺破肛肠,造成肠壁穿孔,到时肠内所积杂物悉数淌入腹腔,便是“毒扁鹊”有一对回春妙手,却也再难施法救治。 而这一步所考验的不但是祝汉长刀法之精熟细致,对他眼力、耐力、体力各方面并晁天王耐痛之力都是一大挑战。 祝汉长小心翼翼操着手中小刀,一点点剜去天王屁股上深处腐肉,片时累的满面是汗。 一旁有梁山医者按着祝汉长先前分付,小心地用抹布替他擦了擦眼角汗水,以防汗水入了眼里不是耍子。 这老医士行医也有数十年了,却从未见得敢在如此紧要位置动刀的医者。 祝汉长并无心思猜想医士怎般佩服,他此际最忧心的是天王是否吃得住痛,但见晁盖被那喽啰按定在榻,始终撅着腚牙关紧要,额角上数道青筋暴起、汗水在眼帘前流作一条瀑布,其疼痛更甚于当初关云长刮骨疗毒。 祝汉长心下佩服,不由得脱口而出:“天王受此大痛,竟然可以忍得半点声也不吭,小弟行医多年,不曾见有如天王者。”
“思来想去,所知中便仅有一人可比,他便是蜀汉时关羽关云长。 想三国有关云长刮骨疗毒,今梁山有晁天王剜肛医疮,真千古之美谈也。”
晁盖本来得意,闻言险些疼得吼出声来,只胡乱一把抓来一物咬在嘴里,方忍住未叫。 却猛得耳旁“嗷”一声惨叫,晁盖抓来之物,原竟是榻上小厮一只大脚。 晁盖屁股疼痛难忍,也顾不得这厮脚掌臭或不臭,只觉得咬住一物好过不少。 那喽啰也情知天王一时三刻不会松口,此时又关系自个身家性命大事,是以强忍疼痛不再大叫,祝汉长则重新回过神来,施展手中刀法。 折腾半日,终究剜得净了,祝汉长长舒口气,知会天王“可以松口也”,晁盖与喽啰这才如释重负,双双翻起白眼,呜呼晕了过去。 祝汉长晓得天王已然无碍,亲自擦了额上汗水,最后分付医士:用炙干草、川乌、蜂蜜捣碎成汁,煎后外涂天王疮口,内以防风、黑小豆、大黄煎汤辅之,不日便可痊愈。 说罢便率先出得帐来,如实禀报吴用并一干好汉。 众好汉得知晁天王保得性命,又清除了体内顽毒,都不胜欣喜,把个“毒扁鹊”“扑算子”都似救星一般抛在空中。 正耍子间,忽有扈家庄教师扈成、李家庄庄主李应、祝家庄庄主宋清同时来报:“关胜已打下阳谷县并县外三庄,大军兵临梁山。”
吴用见说关胜来了,非但不为失了阳谷并三庄烦恼,反而看似斗志满满,他当即对一干好汉道: “诸位兄弟!晁盖哥哥既是已无大碍,我等如今便再无后顾之忧,正好可以会会那所谓关云长的后人,以报前者大败之一箭之仇,救出二位兄弟。”
众好汉早憋口气,各恨不平,常想报仇之念。今见晁盖无恙,都大受鼓舞,重拾信心,乃齐声应道: “但凭军师调遣。”
吴用便教赤发鬼刘唐、拼命三郎石秀引小喽罗五百下关,为第一拨当先哨路;第二拨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部领小喽罗一千。第三拨插翅虎雷横、飞天虎扈成部领小喽罗一千。 中军主将军师智多星吴用、行军参谋刀笔将作陆远。簇帐头领四员:没遮拦穆弘、两头蛇解珍、石将军石勇、小遮拦穆春。 前军头领霹雳火秦明、副将六臂豭熊魏韦;后军头领扑天雕李应;左军头领铁棒栾廷玉;右军头领镇三山黄信。接应粮草头领一员摩云金翅欧鹏。 军兵分拨已定,各头领依次而行。 及前军头领霹雳火秦明到得水泊北面大寨,已近黄昏时候。 秦明才入大帐,便有第一拨主将刘唐匆忙入来帐中,急声报说:“哨骑前面见得一小队人马,正在寨前数里处树林中窥我营寨。”
秦明当即大喜:“可看得他主将是谁?”
喽啰如实回禀:“为首将官骑匹赤马,手提大刀,却似那勾栏里—— 关云长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