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解元一见梁红玉口不择言,登时大怒。提手中马槊对韩世忠道: “哥哥少待,小弟去把这鸟婆娘戳他三五个透明窟窿来。”
韩世忠急忙叱道:“放肆,伤了你嫂嫂一条毫毛,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解元微微一愣,四下里寻找一番,并不见韩世忠夫人出现左右,挠挠头道:“哥哥你莫不是教贼军唬的傻了也,嫂夫人又不曾同来江南。”
韩世忠也晓得跟他解释不清,是以并不理他,乃大声向梁红玉道: “咄,对面娘子可成婚否?”
梁红玉这时趁着火光、也看出对面之人便是前者阵上威风的韩世忠,此时听他发问不由一愣:哪跟哪这是?哪有上阵先问对面是否成婚的?这韩泼五果然是泼皮的性子,好生无礼。 梁红玉当即大声叱道:“你这厮到底是护粮的军官,还是那牵绳搭桥的媒婆?要你管本姑娘是否成婚?”
韩世忠心中暗喜:这婆娘自称姑娘,定是尚未成婚无疑。 解元道:“哥哥少待,这婆娘胆敢取笑于你,小弟去替哥哥将她戳上三五个透明窟窿。”
韩世忠咬牙笑道:“贤弟心意,愚兄心领了。不须贤弟动手,你只去前面囤积粮草处看顾要紧。”
解元不明所以,仓促应了声“诺”,提槊催马便望前面杀去,梁红玉一见他来,舞刀便迎,不想韩世忠早催胯下马径直奔她杀来,梁红玉只得舍了解元,转刀头接住韩世忠。 韩世忠一面奔驰,一面拍着小红马颈,低声道: “小红儿可不许再误了愚兄大事,前者你吃醉酒,险些要了咱兄妹俩个小命,今儿对面这个小娘子,向后必定要成为俺韩五的老婆,也便是你家嫂嫂,你这厮可要争气。”
小红马抬眼望上瞧了一瞧,接着“提律律”咆哮一声,若她此时能似八哥“大强”一般道出人言,必定要反驳一句:你还说?上一遭吃酒不是你强灌俺的么? 周遭喊杀之中,梁红玉并不曾听真韩世忠嘟哝些甚么,见韩世忠将到近前,乃挥手中眉尖刀望他天灵上便劈,韩世忠见状微微一笑,举棹刀自下望上硬接,“噹”一声巨响,好似当空里起个霹雳。 两马交错,各自奔出数丈远近。 梁红玉只觉得虎口发麻,两只手颤抖个不住。她毕竟一介女流,哪敌得过韩世忠千斤之力?直震得手里眉尖刀险些脱手。 说话间韩世忠翻身复杀将来,梁红玉咬牙暗道:这厮武艺、力气远远在我之上,非巧力难以赢他。 擎刀复战,杀在一处,斗不十合,韩世忠笑嘻嘻称赞道:“不愧是俺韩五的娘子,刀法端的精妙。”
梁红玉面儿绯红,蹙眉骂道:“呸,哪个是你娘子?不知羞的泼皮,看本姑娘拔了你的舌头。”
韩世忠看得痴了,见面前一刀劈来,这才急闪。 接着却故作惊惧,吐出舌头做个鬼脸:“不想娘子忿怒时,竟也那般好看。”
梁红玉啐了一口,愈发怒道:“甚么‘泼韩五’,依本姑娘看来,你这厮该叫‘淫贼五’才是。”
韩世忠一面招架一面笑道:“娘子差矣,俺可不是淫贼、花花公子,须得似娘子这般好女子,才配得上俺韩世忠。”
梁红玉面儿愈红,叱道:“油嘴滑舌的淫贼,纳命来。”
两个又斗数合,饶是韩世忠未出全力,梁红玉却也遮拦不住,卖个破绽,拨马便走。韩世忠哪里肯舍?拍小红马随后赶来。 赶出片时。 却见梁红玉挂定了眉尖刀在了事环上,一面悄悄解下肩头上的紫藤鞭,转头觑着韩世忠赶得较近,回身一鞭,宛若一条黑蛇般扑地探将来。 韩世忠情知梁红玉留有后招,但他艺高人胆大,毫不惧怕。眼见前面黑影闪过,急忙缩头一闪,让过软鞭,不想他身手虽是极快,一边面颊却依旧遭那鞭子扫了一下,划出一道笔直伤口。 韩世忠微微一怔,未及多想,前面忽地又一鞭迎头打来。 亏的他眼明手快,一时动起真格,陡然间侧面一闪,同时伸手只一捉,竟把那软鞭一头攥在手里,接着奋力望怀中一拽。 这一拽力气不小,梁红玉攥着紫藤鞭撒手不及,正教他一把扽下马来。 梁红玉只觉身子一倾,眼看摔落在地,忽地勒甲绦上好似教一只大手猛然一提,提得住了,刚刚庆幸身子没有跌落在地,不想当空里正撞在一辆运粮车的车轸上,顿觉肋骨上如遭电击,五内翻涌。 韩世忠见状眉头紧蹙,急忙一把将她拎起,横在马背。 梁红玉短暂昏迷,片时悠悠转醒,猛省的自个已遭韩世忠生擒过马,一时顾不得疼痛,羞愤大声叫道:“淫贼……五,快放开本姑娘。”
韩世忠神色大变,厉声道:“不想死的,休得乱动。”
梁红玉劣马般的性子,竟教他唬的呆住,只乖乖的不敢言语,眼看着韩世忠杀透重围,望北面不知甚山中胡乱撞去。 …… 另一面解元早来在官军囤积粮草之处,却见四下里火光冲天,粮草几近烧绝。前面不远处几名梁山虎将,正到处赶杀官军士卒小校。 若是寻常武将,一见大势已去,必然拨马便走,然解元不同,他非但不走,见状更是大怒,乃扯嗓子吼道: “兀那梁山贼寇,有种的休要欺侮小卒,敢与你解爷爷一战么?”
梁山诸将正杀间,闻声纷纷拨转马头,先后四将催马围拢将来,分别是: “小霸王”周通、“赛周通”周羽、“小温候”吕方、“赛仁贵”郭盛,四将。 周通当先乐道:“你这厮莫不是痴的?不趁老爷们尚未知觉,赶紧开溜,安敢跑来这里大呼小叫?”
周羽笑道:“父亲请看,这厮醉醺醺的,定是吃酒醉了,这才放出这等鸟屁。”
解元大怒:“岂有此理,区区毛贼胆敢笑俺吃醉?便教你等瞧瞧爷爷手里这条长槊是否吃醉。”
擎大槊催马便望几人杀去。 周通四将根本没当回事,两军宜兴城前相持多日,彼此军中善战武将大都打过照面:若是王德、韩世忠等将到此,周通早便溜了,可若是其余无名下将,他们岂会看在眼里?正好捉擒了去献功劳。 遗憾的是,哥几个今番碰见硬茬也,这个解元虽是名不见经传,然若论其个人勇武,甚至不在韩世忠之下。 周通、周羽怕吕方、郭盛抢了两个功劳,挺枪便来接住解元,长槊、绿沉枪并举,只一个照面,周通拨马便走,口中道: “俺当多大本领,果真是个无名下将,这等微末功劳,便让与吕方、郭盛二位哥哥罢了。”
吕方、郭盛不知其中有诈,大喜道:“恁地,多谢周家父子。”
都擎画戟来取解元,三匹马交错,三般兵刃并举,二将同时脸色一变,各自倒吸一口冷气,接着更是不由得脱口大骂: “周通、周羽,俺谢过你八辈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