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鲁智深、武松两个,按着韩世忠提供的信息,很容易找到了韩世忠位于延安府中的下处,并说服了韩世忠的正室一道前往梁山。他们先是返回独占山,教“美罗刹”虞二姐暂且照料韩世忠家眷,接着鲁智深、武松还要望南面的华州,去说“九纹龙”史进入伙。 话休烦絮,两个人晓行夜宿,不日便到少华山下。 伏路小喽啰恰好拦住,当值的小头领问道:“你两个鸟僧人那里来?”
鲁智深怒其无礼,抡禅杖要打,武松急忙一把拦住了,笑着答道:“你这山上可有位史大官人唤作‘九纹龙’的么?”
那小头领说道:“俺们史大王不在,便是在时,岂是你等撮鸟说见便见的?”
武松闻言亦怒,骂道:“你这厮好没道理。”
三两步欺身近前,那小头领挺手中钢叉便刺,武松只一闪,躲了过去,同时伸脚一绊,绊的倒了,一张大脸正撞在后面一颗松树干上,只撞得七八个星天转、两三点泪花弹,鼻子歪在半边,好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才挣扎着抬眼,未及起身,身上又猛觉仿佛一座大山压将来,却是鲁智深一屁股坐在背上,压得五脏庙也倒了,腹内一阵翻涌,吐出许多腌臜肉糜,其味臭不可当。 鲁智深以袍袖掩住鼻子骂道:“入你娘。不吃打的泼才,这便拉了。”
小头领只顾求饶:“二位佛爷饶命,二位佛爷饶命。小人再不敢也。”
其余十几个小喽啰一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哄一声都走了。武行者便把戒刀倚定,也坐在小头领身上等待,小头领满眼是泪,叫苦不迭。 不一时,山上窸窸窣窣响动。鲁智深、武松齐齐循声看去,但见山上三匹马风也似下关,及到近前,都翻身下马,步行奔将过来。 左面那汉:戴干红凹面巾,身披裹金生铁甲,上穿一领红衲袄,脚穿一对吊墩靴,腰系七尺攒线搭膊。 右面那汉:戴皂色一字巾,身着连环锁子凯,上笼一件翠云袍,脚穿一对抹绿靴,腰系七尺攒线搭膊。 中间那汉:戴一顶剪鹿皮的云冠。身着一领裁棕叶青石色道袍,腰系一条麻带,脚踩芒鞋。生的白面红唇、俊眼细髯。 三个下山来接鲁智深、武松,独不见史进在内。鲁智深暗自疑惑:“何不见史大官人?”
着道袍那汉抱拳拱手道:“两位莫非是延安府鲁提辖、阳谷县武二郎么?”
鲁智深、武松相继起身,鲁智深对武松道:“你这厮倒是好眼力,不似洒家这座垫本事低微不说、却狗胆门缝里瞧人。”
接着转头看向那汉道:“洒家便是鲁智深,这位便是武二郎。”
小头领趁机趴起,见状也不敢吭声,一道烟走了。三个汉子可没空理他的罪过,闻言慌忙剪拂道: “闻名久矣!俺们都是史大官人的兄弟,小可唤作‘神机军师’朱武,戴凹面巾这位唤作‘跳涧虎’陈达,戴一字巾这位唤作‘白花蛇’杨春。”
鲁智深、武松还了礼,朱武问道:“听知二位都随梁山上公明哥哥驰援方腊,今日缘何忽然到此?”
鲁智深道:“俺们才大败了官军,要来延安取降将家小,洒家因思念史大官人,便特来寻他一道入伙。”
朱武道:“既是恁地,且请到山寨中小叙,容小可备细告诉。”
鲁智深不悦道:“有话便说,待一待谁鸟奈烦!”
武松笑道:“师兄性子爽直,有甚么言语,但说无妨。”
朱武叹了一声,这才缓缓开言道: “俺们这少华山自史大官人入伙向后,远近好汉闻其大名,多来相投,山寨好生兴旺。前几日史大官人下山,正撞见一个画匠,祖贯北京大名府人氏,名唤王义。因许下西岳华山金天圣帝庙内装画影壁,前去还愿。 同行的便有他的一个女儿,名唤玉娇枝。那日恰好华州贺太守庙里行香,偶见得玉娇枝有些颜色,便色心大起,屡屡差人来说,要娶她为妾。”
鲁智深、武松面面相觑,心下都想:这鸟太守端的命大,教虞二姐行刺,竟然未死。却听朱武继续道: “那贺太守原是蔡太师门人,那厮为官贪滥,非理害民。因王义执意不从。贺太守便将他女儿强夺去了府中,又把王义刺配远恶军州。那日正从少华山脚下经过,被俺们史大官人劫到山上,告说此事。 史大官人得知大怒,当即将两个防送公人杀了。直去华州府里要刺贺太守,不想被人知觉,倒公人吃拿了,现监在牢里。又传扬出消息,说要聚起军马,扫荡俺们山寨。小可几个六神无主,正不知怎生应对。端的苦也。”
鲁智深听了大怒,挥起大袖,把身旁一颗手臂粗细枯树拦腰只一掌,便打的折了,支呀呀缓缓倒在地上。朱武等三个皆唬的目瞪口呆。鲁智深道: “这鸟太守端的欺人太甚,可恨虞家二姐未能一刺成功。你等休怕,洒家必与你结果了那厮。”
朱武道:“且请二位上山寨中详谈。”
朱武前头引着,一干人都过三关,来到寨中聚义厅上坐定。便唤来王义与鲁智深、武松都相见了,又把贺太守贪酷害民,强占良家女子之事详说一遭。朱武等则分付杀牛宰马,摆设筵席,管待鲁智深、武松。 饮筵间,鲁智深对武松道:“贺太守那厮一日不死,华州百姓一日不得安宁,明日兄弟与我都到华州,取了这厮狗命,救出史大郎来,你看如何?”
武松道:“哥哥不可造次,若事成固然是好,倘或稍有差池,矢陷了你我兄弟事小,打草惊蛇,教贺太守那厮有所防备不是耍子。陕西不比俺山东河北,不论是相距我水泊梁山、亦或是公明哥哥的南路大军,都是遥不可及,大军便是到此,粮草如何得过?”
鲁智深闻言,沉吟半晌,方点头道:“兄弟说的极是,依你之见,如何救得我史家兄弟?”
武松道:“俺们两个须乔装打扮,明日同到华州探看一番—— 却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