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石秀那里得报大仇,周汜、栾廷玉这厢的进展却不尽如人意,这梁老虎一家虽已杀绝,贼首梁老虎却是寻不见人。任周汜、栾廷玉梁宅里上下搜遍、几番逼问,只不知这厮藏身何处。 周汜、栾廷玉不由大为光火:莫不是教这厮走了么? 周汜气得性发,于梁宅院落仰天大叫:“梁老虎,给俺滚出来。”
这一叫可不要紧,勾动得肚子里肝肠乱滚,周汜疼得暗叫:不好。 原来周汜、卢俊义等好汉为今夜发作厮杀,在牢里都吃了许多酒肉,旁人皆吃得热酒,独周汜性格与人不同,最爱冷酒、炒豆子两样,吃了恁多,冷热相激,奋力时难免放出屁来。 周汜憋得满头大汗、脸儿也绿了,急忙只会了栾廷玉一声,便寻梁宅里茅厕出恭。寻了片时,后门中劲道愈发鼓足。 正心焦,却见角落里一座茅厕。喜得周汜如旱苗逢甘雨、似婴儿盼父母。拔步撺来近前,拽木门入里褪下裤子。 才一下蹲,茅坑里有人大喝:“好汉屎下留人。”
留甚么人?周汜憋了恁么久,就等这一下也。虽是教他吓得一惊,肚里可兜不住,却听“噗”的一声,好似淮水决口、又如黄河泛滥,坑下人本正仰面大喝,不想事发突然,劈头盖脸,好家伙,一点不曾浪费。 及那人反过神来,抹去脸上秽物,不由吐了一口,大哭道:“苦也,如何竟有一虾仁也?”
要问此人是谁?不正是害了周汜叔叔周福性命的梁老虎么? 周汜舒服出了大恭,终于才知觉下面那人正是仇家本主,乃出了茅厕,喝令这厮自个爬将出来。梁老虎此时早成粪猫,再无威风,只得唯唯听命出了茅厕。 栾廷玉一见这人惨状,一时也忍不住笑。 周汜也不废话,逼问了苏东坡密撰的菜谱、并叔叔尸首下落,便把那梁老虎剖腹剜心,割下首级,报仇雪恨。 …… 卢员外府 且说卢俊义、燕青、柴进、杨雄等好汉一路赶回卢府,却见卢府上下大门紧闭、安然无恙,仿佛丝毫未受梁山泊攻打大名府影响。 众人面面相觑,俄而火急叩门。片时有门子出将来,见是卢俊义,“扑通”拜倒在地,口称“恭迎主人回家。”
卢俊义道:“那一对鸟男女何在?”
门子惶惶道:“正在后堂招待客人。”
众皆不知其意,拔步便奔后堂行来,片时来在后堂。才一进门,早见正厅上坐着二人,面前立着一个妇人,厅下则跪着一人。 坐着的乃是“扑算子”陈秋时、白面刘霆,跟前立着的是贾氏,跪着的那位,自然便是都管家李固。 原来陈秋时恐李固这厮狡猾,知风逃走,乃先与刘霆去卢员外府上后门埋伏。直到城中火起,果见李固、贾氏携了金银细软出了后门,要走水路逃出大名府来。 刘霆登时撺上前去,一拳打翻李固,陈秋时逞威风擒住贾氏,都提回卢俊义府中只待苦主归来发落。 再说当下这几个一见卢俊义入来,面上颜色各不相同。刘霆、陈秋时纷纷起身迎迓,贾氏慌忙拜倒哽咽、李固则是抱住卢俊义大腿,一口一个主人,连连求饶: “主人饶命,全是贾氏勾搭小人,小人一时把持不定,这才犯下滔天大错,求主人念在多年来李固忠心耿耿,操持偌大卢府家业、生意,留小人一条狗命。”
卢俊义一脚踢翻李固,却指着贾氏怒骂道:“淫妇,我卢某何曾亏待于你,胆敢私通家奴害我。”
贾氏自知狡辩无用,只满面是泪,仰头闭目说道:“丈夫要杀便杀,奴家只有一事相求。”
卢俊义怒目而视,并不作答。贾氏缓缓哭道:“奴家确是该死,只求丈夫留我孩儿一命。”
卢俊义呵呵冷笑:“好淫妇,教我留下你二个鸟男女的野种?亏你想的出来。”
贾氏低声哭道:“丈夫说的是,恁地,便动手罢。”
卢俊义血灌瞳仁,正拔出腰间短刀,不想李固早从怀里拽出一柄匕首,合身扑将来,要与卢俊义同归于尽。一旁燕青急叫:“主人小心。”
电光石火间,但听得“噗”的一声,李固一刀扎入他的腹部,仰头一看,不由心胆俱碎。自个扎中的,却并不是卢俊义的身子,竟是贾氏挡在了他前头。 随着贾氏“扑通”摔倒于地,李固也跪地抱着她哭道:“俺的孩儿。”
贾氏颤抖着勉力笑道:“狗奴才,俺只当你是个知心又疼俺的人,便是要害主人,也都是为了孩子前程,不想大难临头,你竟只顾自个死活,全不把俺们母子放在心上。你这厮今日亲手杀了俺们母子,合该你的报应。”
李固满面是泪,大怒道:“你这疯婆娘。”
拔出她腹上匕首便要找补。一旁卢俊义早抢到近前,一脚踢翻李固,扑过去只一刀,剁去半个面门在地上,一只眼球兀自左右瞧看。卢俊义恨极,上前“啪”一步踩爆,把刀向李固面上、腹内乱搠一阵,搠得面目全非、半身肉酱。 回头一瞧贾氏:面仍挂笑,已是闭目身死。 卢俊义问陈秋时道:“她腹内孩子可有救么?”
陈秋时道:“须剖腹一观,不过瞧这刀伤,多半不能保矣,且就算侥幸不死,依贾氏孕期看来,也是难活。”
卢俊义使短刀剖开贾氏腹部,却见那个胎儿黏糊糊团作一团,胸口处微微起伏,竟是未死。 燕青凑近前来道: “主人?莫不是想留下这个孩儿?这可是贼人李固骨肉。”
卢俊义犹豫不决,半晌才应道:“这胎儿教李固一刀刺过,却并未伤及身体,此乃天意,且留在身边罢,他日若果真为非作歹,卢某再取他性命不迟。”
燕青也不复言。 卢俊义乃取出胎儿,交于陈秋时道:“陈先生可怜则个,救这孩儿一条性命。”
陈秋时点头道:“卢员外果然仁慈,只是小生可没这般本领,此事还得去劳祝医生大驾。”
卢俊义道:“恁地,劳烦陈先生去走一遭,稍后卢某便去。”
陈秋时道:“这个容易。”
抱着孩儿,翻身与刘霆出了卢府。 卢俊义则砍下李固、贾氏人头,一面分付家中钱财都搬去了,一面教把府内参与李固陷害自个下人都赶在后花园里,斩尽诛绝。 …… 再说吴用、关胜诸将早依计擒了水火二将,箭疮未愈的“急先锋”索超,并大名府正牌军周谨、王太守众人,正行到留守司门前,却见这时漫天大雪之中的大名府里:烟迷城市,火燎楼台。千门焚烧、万户倾颓。毁坏了许多沿街商铺、打破了好些临市屋宇。 吴用便教鸣金,不许伤害百姓。传令诸将都到留守司相见。 众人片时坐定。 有刀斧手推上水火二将、急先锋索超,吴用、关胜、卢俊义齐下厅来,解开三个绳索。三人各俱惊慌,都道:“败军之将,如何受此大礼。”
吴用笑道:“如今国家正是内忧外患之际,危急存亡之秋。然天子昏昧,奸臣弄权。你等都是忠义之士,须知久侍奸臣庸主,非但无法报国,早晚更必遭其害。不若共投我水泊梁山,一齐替天行道、驱除鞑虏、匡扶汉室。将来亦不失封侯拜相、名垂青史之功。”
三个人沉思半晌,“圣水将”单廷圭当先拜倒在地:“愿为梁山泊上一名小卒。”
魏定国、索超对视一眼,也便跟着拜倒,都称:“情愿入伙,一同替天行道、驱除鞑虏、匡扶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