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梁山泊好汉大闹东京、刘备痛骂道君皇帝、高衙内惨死,这许多事后,高太尉便生一场大病,朝廷上下震动。 道君皇帝并不思量刘备忠告,于翌日早朝间龙颜大怒,一面罔顾蔡京前者计策,执意教各路官军集火攻打梁山泊贼军;一面又教开封府尹包星严查梁山人往来踪迹、并重赏提供线索者。 那时“金枪手”徐宁家中有一个仆役,唤作董二。那厮自当日见王进、汤隆,便一直心生疑虑,今知东京事大,官府赏钱又重,难免见财起意,去开封府状告徐宁,为领赏钱。 不想开封府尹一查之下,徐宁果真与梁山泊好汉“金钱豹子”汤隆是表兄弟关系。且有人亲眼曾见汤隆那夜曾入东京。 开封府便赏了董二,把徐宁全家捉住、打入大牢,严刑拷打。 徐宁那时才晓得王进、汤隆都是梁山泊人,心中叫苦,只是不肯招认。奈何向后吃刑不住,屈打成招。府尹包星乃将此事禀报道君皇帝,天子大怒,当即教抄没徐宁家产、并决计择日活剐徐宁。 且说徐宁家中有一老仆,本名唤作韩忠,年逾八十,在徐宁祖父时帮佣起始,至今已历三代。 平生没曾干过歹事,一片忠心,克恭克慎,深得徐宁全家看重、因此也赐徐姓。因他年纪老了,不限定他做事,每日里吃饭拿钱,坐坐玩玩,好不自在,心里常自感激。 那日徐忠正自出门遛弯,听说家中风云突变,祸从天降。登时好似霹雳一声,不知高低。 匆忙回来家中,见官府公人来家捕拿家属,查抄财产。徐忠本欲拼了性命,与主人同作刀下之鬼,纵然死了也作一处,便奋然坐于阶前。不想那些公人欺他年老无用,只将他呵斥一番,撵出门去。 徐忠心道:同死不成,此事又告不得官,不如去替主人报仇,杀了那不义恶仆董二。 可转念一想:自个这把老骨头,莫说是杀人了,吃他推搡一把,跌一跤,便保不齐要驾鹤归西。 沉思半晌,忽想起徐宁那个表弟——“金钱豹子”汤隆来。 “此事因这厮而起,他若不去救我主人,枉称作梁山好汉,老儿必与他那宋公明、晁天王大闹一场,死也无悔。”
于是千山万水,辗转寻到梁山,见了刘备,备细说了此事。 刘备听罢,当时惊道:“徐教师因我等受难、不容我等不救。”
当即点起马步军一万,教林冲、关胜、郝思文、宣赞四将为前部,自个引着史文恭、东方雄等二十三位好汉第二拨,鲁智深、武松作后队。别了晁盖、吴用一干兄弟。浩浩荡荡,复奔东京杀来。 行了一程,这日正巧半路遇到陆远、姜家众人。 陆远晓得前后,当即也点头道:“既恁地,小弟愿与诸位兄长一道。”
身旁却有一女子笑道:“你这厮忘了自个身份么?”
众人一瞧:正是“小月英”姜玉尘。 陆远把脸一沉,不悦道:“姑娘不许我去么?”
姜玉尘也不答他言,反抱拳对刘备道: “公明哥哥容禀,东京非寻常之地,若举兵攻打,少顷打下还好,一旦急切攻打不下,四面朝廷大军,必拼死来救,那时纵然我等无事,徐教师必定难活。”
刘备略微沉思,点头道:“姜姑娘说的甚是,但若不兴兵,东京守备这般森严,我等兄弟又无法混入城中,长久下去,徐教师不也是难以活命么?”
众将听罢,都是焦急,一时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姜玉尘却微微一笑、轻声道:“小妹这有一计,不知哥哥肯信我否?”
刘备闻言大喜:“姜姑娘大才,怎容小可不信?便请细细说来。”
姜玉尘点头,只道是:如此如此…… …… 宣和五年二月初五 东京汴梁城北门外 城门前军汉正盘问过往百姓,却见远远一只商队正缓缓赶来。 及到近前,城门将校拦住,众军汉却才看得真切:为头是一个头戴帷帽、衣着华贵、身材婀娜的女子,身后一个管家打扮的汉子、并一个瘸腿的仆役,引着十几头“木牛”,要入城中。 门将问道:“你这木牛之中,却是何物?”
女子道:“都是上等好粮米,要到城中去卖。”
门将向一旁军汉丛中使个眼色,便有几个小校行到近前,分付瘸腿仆役一一打开木牛来瞧,果见里面都是粮米。 一个军汉抓起一把米来,嗅了一回,转头看那门将,微微摇头。 门将又使眼色,那许多小校便各擎兵刃,纷纷望粮米中乱搠。 那管家面色急切,有心阻拦,忽觉手上微凉,却是自家为头的女子一把攥住了手。便顿觉心思摇曳、忘却了动弹。 小校们搠了半晌,门将把手一举,止住众人,对着女子笑道: “姑娘莫怪,近来城中有梁山泊强贼出入,不容我等不严查。”
女子笑道:“军爷分内之事,民女怎敢怪罪?”
门将微微点头,正要放几个入城,忽地瞧着管家,把一对鹰目在他面上只顾相来,瞧得管家心中打鼓。 却听他笑道:“这位管家姓甚?看着好生面熟?”
管家咽了咽口水,笑着应道:“小人如常在东京走动,贩卖粮食杂物、因此军爷看着眼熟。”
那门将“喔”了一声,又道:“不过我前者曾见过梁山上有个贼寇画像,唤作甚么‘刀笔将作’陆元的,赏金足有五百贯钱,画的与足下极为相似,莫不是一个人么?”
他一番话绘声绘色,直说的那管家汗流浃背,便是一旁女子、也跟着提心吊胆。实则陆远虽有赏金,却因不甚瞩目,没甚人见过他到底模样,更遑论所谓画像了,便是他那点赏金,也只有五贯钱而已,远非这厮所说五百贯。 管家却是不知,只颤声道:“小人姓牛,并不姓陆,祖居汴京,往上数代都是良民。军爷定是错认了,想小人这般相貌,本就寻常。”
那门将歪着头、忽地把脸一沉,大喝道:“放你娘的鸟屁,你明明就是陆元,焉敢诓我?”
说犹未了,四下百余军汉呐声喊,纷纷亮出兵刃,一齐围拢将来。周遭百姓都远远的躲避了看。 那管家正待辩解,只见一人从后赶来,拉住那位门将,一面手里塞入一物,一面赔笑: “我家这牛管家近日发烧,神志不清,忘了规矩,军爷莫怪。”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瘸腿的仆役。 门将低头一瞧,手里明晃晃、沉甸甸多了一物,煞是可爱。登时转怒为喜,分付众官军休得发飙。自个转头看着管家、赔笑道: “你瞧瞧你瞧瞧,小将近来看得人多,竟忘了熟人,现下却才想起,牛管家每每出入汴京,都是小将亲自放行,牛管家世代良民,怎会与那梁山贼寇有甚瓜葛?真是荒谬。方才小将劳累过度,一时眼拙,还望牛管家勿怪,” 管家急忙道:“军爷哪里话,既恁地,我等先行告辞。”
门将嘿嘿一笑:“慢走,不送。”
女子、管家施了礼,转身便走。 才行数步,却听身后那门将大叫:“那女留步。”
女子、管家身形一抖,都住步不敢再动。只见那门将走近前来,嘿嘿直笑。 女子问道:“军爷还有事么?”
门将微微一笑、不紧不慢,便说出这般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