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至此停下。　　沈冗慢慢失神。　　团结，需要朋友。　　朋友，即为友谊。　　友谊，情之一种。　　所以……他需要感悟的大道，是情力么。　　可他从来，都不通情欲啊。　　不，不对，世上之情千万，大情包容小情，与佛道有类似之理。　　啊呀，为何他需要感悟的大道是已经存在的情之一道，这不是涂山狐妖修行的么。　　这不对劲啊。　　沈冗百思不得其解，睁开眼睛看着飘在空中立定不动的魂珠半晌，又闭上了眼睛。　　雾气还有一半没消化完，再试一试。　　念及此，少年再次陷入意识深处。　　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少时，姜尚教他剑法，教他各种各样灵族法术的画面。　　“这套剑法教给您一日，您便已经学会出了大半，小少主做得真好。”

姜尚看着他练完一套剑法，笑着夸赞。　　“阿狰，什么时候我才能感悟我自己的大道呢。”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少年。　　“等您快要长大的时候。”

“那需要多久呢。”

“别的灵族子弟只需数千年，但小少主是未来的主神，自诞世起便注定了漫长的成长。您或许要比别人多等万年，或许更久。”

姜尚想了片刻，缓缓开口。　　“啊，这么久啊。”

“小少主莫要失落。您会学到很多很多东西，这个过程，不会毫无趣味。”

“这样么。”

“是的。”

“那阿狰带我去一次凡界吧。”

“这……在您未成年前，您不能轻易离开灵界。”

“阿狰，你带我去一次吧，我从未去过呢。再过不了多久我便要成年了，这便算你提前送给我的成年礼吧。好不好阿狰。”

姜尚踌躇片刻，最终失笑，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遵命，我的小少主。”

随后，姜尚带着他去了混沌，再通过混沌带他去了神界。　　他在那里看到了很多灵族创造的神灵，他们和灵族一样和蔼可亲，并掌握着三界的天地法则。　　他们又去了仙界，见到了那些虚伪的小老头们，又见到了那个桀骜不驯，仗着三清疼爱，总在仙界胡作非为，惹得仙界三两日便鸡飞狗跳的仙族少年白泽。　　“阿狰，为何三清要在仙界待着，而非神界？”

他问。　　“因为三清奉主神之命，监管仙族。仙族帝君每隔五百年，便要来述职一次。”

“原来如此。”

姜尚说完，又带着他去了凡界。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凡界流逝时光之快。　　这个时候，人族已经有了七情六欲，也产生了贪婪。　　他跟着姜尚游历人间百年，见到了七情六欲引发的诸多事件，感慨良多。　　那一年，黄帝逐鹿一战，人族联盟形成，九州成立。　　他亲眼见证了九州的诞生。　　也是那一年，看到人族团结一气，对抗入侵的妖族时，他好像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　　再后来，他被姜尚带回了灵界。　　阿父知道了这件事，生气之中惩罚了姜尚。　　但姜尚毕竟也是阿父亲手养大的，阿父只是罚他跪在神灵殿，对阿父的诸位侍神们思过，好好想想自己作为侍神，应该干些什么，不应该干些什么。　　他悄悄去看姜尚，眼里充满了愧疚。　　“阿狰，都怪我，要不是我，你就不会被阿父责罚了。”

“是我的错，小少主莫要自责。”

姜尚抚了抚他的头，“这一趟凡界之行，小少主学到了些什么呢？”

“我好像触摸到了什么，但是说不上来。我只知道，在看到人族团结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感慨良多。”

“原来是这个道呀。”

姜尚喃喃。　　“什么道？”

“您所感悟到的，便是您后来要开创的道。若我猜得不错，也许您的大道会和‘情’字相关。”

“可是，情之一道不是涂山狐妖修行的道么。”

他面露不解。　　“情分千万，涂山狐族开创的，不过是男女欢爱之情。　　剩下友情，亲情，又因种种因素分为欲望，师生等各种情谊——世间大情包容小情，它们开创的情道并不完整，需要小少主来完善它，重新开创出完整的道。”

“这‘情’这般复杂，为何还需要情？做神仙不是要摒弃七情六欲么。”

他面露不解之色。　　“是如此。我们灵不因情而团结，我们是主神的分身，本便是一体。但那些族群，因为有七情六欲，知友谊之情，故彼此团结，做对方坚强的后盾，这才能够驱赶妖魔，捍卫自己的家园。　　假以时日，当您成了主神，当您去记录生命的时候，您会发现情本身便是一种力量。”

姜尚笑道，　　“当然，现在您还不懂。待以后您会明白的。”

回忆至此落幕，沈冗蓦地睁开眼睛。　　原来，他不是没去过凡界。　　他曾和阿狰去过，也是在那时就摸到了感悟大道的门槛。　　那时他一直对情欲感到困惑，因此很快将这段话抛之脑后。　　而现在……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世间之情并非只有男女之情，情分千万，而他所要感悟的道，便是完整的情之一道。　　现在，他已经摸到了这个门槛，可要如何去彻底地感悟呢。　　沈冗再次陷入困顿。　　下一刻，他身形一阵晃动，待脚下阵法出现，他已被传送出了古塔。　　“小少主，您悟出来什么了？”

熟悉的声音让沈冗回神。　　“阿狰，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

沈冗看着姜尚，眼底的激动一闪而逝，但很快又被困顿所取代，“可是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彻底领悟。”

灵族生来没有七情六欲，他这些年之所以有情绪起伏，那是因为在另一个世界时，他作为创造生命的载体，他感受着整个世界的情绪，于是不自觉就被影响了。　　“没关系，下一个地方或许会让您有所收获。”

姜尚微微一笑。　　沈冗点点头，随后看向仲孙听雨，朝她作揖一拜：“多谢姑娘。”

“无妨。在下倒是好奇，公子感悟到了什么机缘？”

“悟道。”

“悟道？”

仲孙听雨挑眉。　　沈冗颔首：“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