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美男子，只可惜萧家长房一脉好像有恶病遗传，凡男子皆活不过三十岁，甚至外人传言他们还会克妻。是以他二人虽然感情甚笃，却一直不敢结为夫妻。大约在十五年前，萧大公子说要渡海前往蓬莱找寻药草医病，瑶萱县主本想与他一同前往，不巧母亲病重，只能留在长安侍奉。而萧公子这一去就是十五年，再无消息，瑶萱县主也于五年前出家为女冠，再不过问俗事，大约是觉情郎已死，心灰意冷了吧！”

这世上有种女子，一旦爱上哪个男子，旁人便都入不了眼，瑶萱县主这般做未免显得痴傻了些，可也只有深情之人才能理解她的心思。若是承欢失踪了，我大约也会如此吧！叶含章不由呆住，半晌又问道：“你又是如何认得瑶萱县主？”

丽娘微笑道：“我常去金仙观，和县主也慢慢熟了，两人谈的来，她便将自己的那些金钗玉环赠送于我，说是想了却过去的俗事纠葛，可又不忍心将之抛弃，算是找寻一个知己代她保留下来吧！”

金仙观乃睿宗皇帝为其女西城公主所建，外观自有一番皇家气象，内里却十分精致幽雅。走过一条微微倾斜的山道，左首一片满月形的湖泊，中央十二曲栏杆连接湖中小亭，又蜿蜒通向植着琼花玉蕊的绮丽庭院。一身鹅黄女冠服饰的瑶萱县主在小院的杏花树下招待了二人，一壶清茶并几碟翡翠白玉糕和蜜饯果，简单而精致。叶含章为那茶香所动，轻啜几口，禁不住道：“真是好茶，以前似不曾饮过，也不知是何名目？”

瑶萱县主浅笑道：“这是顾渚紫笋，以前故人的最爱，我每年都会存上一些。”

所谓故人便是那位逝去的情郎了，这瑶萱县主果然是长情之人。丽娘恐她念及往事，又多伤怀，遂直入正题，“我们今天来怕是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说于县主听！”

说罢将宝钿夫人所制的三支花钗依次摆在桌上，“最近长安城里有人仿了县主所制的花钗大肆兜售，说是自己所制，还有十五年前轰动一时的那支金雀钗，眼下已成了长安贵女人人都想得到一件的珍品。”

瑶萱县主听罢大觉诧异，既而嗤笑道：“没想到长安城中竟出了这等宵小之辈，她是什么人？”

她的反应如此平淡，丽娘也不意外，回道：“是嗣岐王李珍的侧妃贺兰水玉！”

“珍哥哥的妃子……”瑶萱县主低眉思量道：“珍哥哥为人谦和知礼，幼时我们也经常在一起玩耍，他的这个侧妃我倒也听说过，似乎是皇上赏下的——”说着蹙起了眉，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不过她既然算得上是我嫂嫂，也就是一家人，倒是不大好与她计较。”

“我只怕她会与你计较！”

丽娘皱眉道：“宝钿夫人为人骄横跋扈，我来时已经听说，有人还记得县主曾经制过那支金雀钗，也将实情说了出来，可却被宝钿夫人反咬一口，说县主的金雀钗才是仿制品。县主已有数年不碰钗环，如今的长安贵女也无人认得你，自然都信宝钿夫人的话，无端惹下这样一个恶名，是否太过冤枉？”

有蝴蝶飞进庭院，在花蕊上啜了几口清露，又绕着不远处琴案上的玛瑙香炉一阵飞旋。瑶萱县主沉默半晌，叹息一声起身步到琴案前，素手拨弄几下琴弦，虽不成调，却也听得出弦音无比雅静清妙。“九霄环佩琴！”

叶含章喃喃低语，此等珍品连皇宫里也未必有吧！丽娘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是萧公子留下来的，如今县主该是什么都舍得下，唯独舍不下这一张琴吧！”

话音甫落，果听瑶萱县主道：“丽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只是我已不问世事多年，旁人爱说什么，都由他去吧！江山犹是，故人不在，还在意那些虚名做什么？”

丽娘听出她话语中刻骨的悲凉，当年她制那些钗环之时，正与情郎热恋，每一只钗都带着难以言述的绵绵情思，那是她才华鼎盛的时期，做出来的东西几乎是孤品，无人可以仿制，甚至连她自己也做不出第二支一模一样的。之后坊间流传出来的大多只是形似，真品她都送给了丽娘，而丽娘在看到宝钿夫人仿制的赝品时，打心底一阵不屑，虽然明知瑶萱县主可能不会理会，却少不了要跑来告知她一声。临去时，二人又回头看一眼伫立在琴案前的美丽女子，她脸颊似挂着晶莹的泪珠。叶含章暗暗道：“她真美呢，这般娴静如画，只是不知她的情郎是否真的已经客死他乡！”

两日后，街头巷尾竟出了奇谈：宝钿夫人进献给杨贵妃的翠翘被梅妃识破，说这支“繁花含翠露”分明是十多年前瑶萱县主制作出的，她还在皇宫司珍坊的图册里翻到过，只是那本图册应该已经落在宝钿夫人手里，无迹可循了。杨贵妃自持容颜绝世，怎会捡他人用过的东西来戴，立时大怒，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而宝钿夫人再三保证绝无此事，还在贵妃面前反告了瑶萱县主一状，说是翠翘只有这么一支，要她拿出另一支来，不然就是纵人故意诬陷，定要她向自己谢罪，并罚处万两黄金方可。叶含章听罢不免心下暗暗着急，抓起柳丝丝的手道：“去找丽娘！”

不知眼下瑶萱县主的那支翠翘是否还在丽娘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