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往地上擤了一把鼻涕,在鞋底上擦了擦,又在衣裳上蹭了蹭,抹了一把眼泪,“你好好看着火,满屋子都是烟味,怎么做菜?”
花兰兰委屈得很,哭着往灶膛里的柴火抖了抖,火焰大了许多,烟少了。姜氏这才重新拿了丝瓜络,先把碗刷干净,一边干活一边对花兰兰说道:“还用你说,早知道花蕊儿那个死丫头最后还是去了小王爷那里,我们何必分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伯那个死脑筋,他要真是不答应,谁有法子?不过分家也有分家的好处,那二十两银子……我上次跟你奶说,大房肯定还昧下银子了,她不相信,说你大伯和大伯娘老实得很,不像我,嫁妆非要自己个儿兜着。哼,看,我说怎么着来着,这不,人家就把春税给交了,还有钱交服劳役的税呢,不相信我,就是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钱。”
“娘,大房他们真的是在山上挖的药材卖了挣的钱啊?”
花兰兰满眼贪婪,“你说我哥,也太没用了,人家大房去山上怎么就能找到药材卖那么多钱,我哥一文钱都挣不到。”
“谁知道呢!不过我想啊,应该是在山上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你没瞧见大房那几个人精儿似的,成日跟猴子一样在山上到处钻,指不定还真被他们钻出点银子来了。不过最近……兰兰,我跟你说,你有时间,和你哥哥一起,好好给我盯着大房那两个,这山上肯定有秘密,那么多钱,要是得到了,就是我们家的了。”
母女两坐着白日梦,隔壁葛氏和花旺被烟熏得半死,葛氏粗着嗓门,朝厨房一声吼:“你要烧房子啊?那柴火不要力气扛下山来啊!”
花耀祖和花光宗回到家,段氏正愁家里没有米面了,花家兄弟从背篓里拿出半袋子大米和玉米碴子,另外还买了半拉肥猪肉,盐买了一大块,足够他们家用到过年了。段氏见到这些东西,喜笑颜开,嘴里却念叨着:“哎哟,这得花多少钱啊?还有猪肉,哎哟哟,这么大一块,我试试,七八斤呢,熬出猪油来,剩下的油渣存着,能够吃半年了。你们兄弟这是……那两担柴火,能买这些东西?”
花耀祖拉着段氏:“这哪是我们买的,还不是妹妹,虽说小王爷哪里不给钱,但到底是给小王爷做下人,和旁的不一样。这都是小王爷那边吃不了的,蕊儿跟管家说了,就给我们家了,小王爷精贵的很,只吃最新鲜的。”
段氏一点也不怀疑,她追问花耀祖:“你妹妹在城里可习惯?她有没有发小脾气?城里的贵人都不喜欢有脾气的丫头,你告诉你妹妹,受了委屈忍着点,人家那是小王爷,跟庙里的神仙菩萨一样,轻易得罪不得。”
花耀祖和花光宗说了半天,才把段氏的担心压下去。傍晚,花家兄弟和段氏在他们家外面搭建的厨房内熬制猪油,那香味,飘得很远很远,把还在厨房里的姜氏和花兰兰诱惑出来了,也把屋子里闷头睡觉的花青山吸引出来,更是把正在数钱的葛氏也给引出来了。段氏的大菜刀一刀一刀下去,那雪白的肥猪肉轻轻的就被切下一大块,花耀祖大力翻着锅里的猪肉,花光宗烧火,母子三人配合默契。“猪肉?”
花兰兰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她从屋檐下冲出来,跑到锅前,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她顺手擦了一把,问花耀祖:“二哥,你们家买猪肉了呀?”
花耀祖乐呵呵说道:“我们家哪还有什么钱呀,都是蕊儿,今天我们去看她,小王爷哪里不要的,哎哟,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管家说了,他们家小王爷从来不吃过夜的肉,这不,还剩下半拉猪肉,都给我们了。”
“是吗?小王爷真大方!”
花兰兰馋得恨不得把舌头吃了,那肉香越来越香,猪油一点一点出来,油渣泛着金黄,火光映衬下,如同罂粟一般诱惑人。姜氏也急忙从屋檐下出来,她站在边上,“哎哟,还真是半拉猪肉,不少哩,娘,你来看看,全是肥肉,啧啧,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像我们乡下人,就要吃肥肉,那瘦肉干巴巴的,怎么好吃,还是这个肥肉好吃,一吃满嘴都是香味不说,那猪油满嘴都是,最主要啊,这猪肉扛饿啊,吃几块肥肉,相当于吃好几天饭了呢。”
葛氏自持长辈,落在姜氏和花兰兰身后,她一边走一边夸赞花蕊儿:“还是蕊儿能干,要不然管家怎么不给别人,单单给她?”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看吧,当时我说早让蕊儿去,你们偏偏不答应,要我说啊,这蕊儿去是好事,你看,这不,这么多肥猪肉都给你们拿回来了。”
花耀祖和花光宗冷哼两声,没说话,段氏也觉得葛氏这话说得不好听,不接她的话。葛氏顿时尴尬不已,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她上前盯着锅里的肥肉,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说道:“看这肉,挺下油的,我看啊,应该是猪肚那块的肥肉。”
姜氏连连点头,“我看也是呢,这点的肉卖得最贵,也就是小王爷才能吃得起。”
花耀祖忍不住想笑,这是妹妹给他们钱让他们买的,什么猪肚子那块的,明明就是猪屁股。才分家,花旺和葛氏除了两间破屋子和山上一块地,什么都给他们,一家总得吃喝拉撒啊,她把这几次挣的钱拿了五两银子给花光宗,要他们回来买点猪肉,再看看家里需要什么,都买点。花兰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锅里,喃喃道:“这油渣有点多哈,大伯娘,你们,你们就三个人,应该吃不了那么多吧,不如,不如……我们一起吃啊?”
说完,恋恋不舍移开目光,看向葛氏,对葛氏说道:“奶,你说呢?”
葛氏清了清嗓子,对段氏说道:“老大家的,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