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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旧戏台(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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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声音都已经远去。  戏台上的幕布合上之后再次拉开。  如同小炼狱般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戏台中央是一座小小的院子。  小姑娘从自家父亲手中得到了一枚铜镜。  那是她的生辰礼物。  铜镜照出来的人影自带光晕,小姑娘花钱定做了梳妆台,而那枚铜镜被嵌在了梳妆台上。  铜镜连同梳妆台被搬进了另一个小小的院子。  小姑娘经常会到小院子里,对着铜镜梳妆打扮,独自一人在屋子里练着身段唱法。  幕后配着的曲子宛如潺潺流水,清新而欢快。  两边鲜红的幕布以不可逆转的姿势拉拢。  再次打开,戏台上没了小院子。  从四面八方来涌进来的人,个个腰间都别着枪,在戏台上横冲直撞,碰上了挡住他们路的人,举刀就砍。  所过之处,无有留口。  那些人到了小姑娘住的那座城。  那群穷凶极恶的人满打满算有百余人,城中却有上千人。  有人束手就擒,也有人拼死也要为亲近之人求个生路。  死去的人很多,活着的人也不少。  小姑娘的父亲想要带着她逃出城,却被身边亲近的人出卖。  那些人聚在小院子里,打断了她父亲的腿。  为首的男人不怀好意的说:“不就是个唱戏的,有什么好傲气的。”

小姑娘被堵在角落里,眼中是散不去的惊恐。  她小声喊着父亲。  可她的父亲帮不了她。  “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吗?那就选择吧!”

“你在台上唱个三天三夜,我就让他们放走一半的人,虽然你不能走,但你这个废物老爹还是有可能逃出生天的。”

“你要怎么选择呢?”

小姑娘回了小院,在梳妆台前给自己上着妆,一层层的胭脂,还有螺子黛画的柳叶眉,穿上了衣柜里那套她最喜欢的戏服,在院子中仓促间搭凑起来的戏台上,一连唱了三天三夜的曲。  唱到声音沙哑,哽咽不能语。  台下的人来了又去,嘻嘻哈哈的,谁也没把她当成一回事。  那些人嘴上说着要放走一半人,实际上是不肯放走一个人。  第三天的太阳落下,月亮刚刚升起,夜幕还未完全降临。  有人闯进了小院,台上的小姑娘死在来人的枪口下。  血溅落在木质的台面上,染出朵朵红花。  枪声不绝入耳,惊醒了院里尚在沉睡的妖。  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已经进了轮回,杀人的人还在继续作恶。  那一天,有人离开了城,逃出了一条生路。  也有人在城中,死在恶人的枪口下。  而那些恶人大多死在了妖物的手中。  凝聚出来的阴气催生了一个又一个的鬼物,因死前的执念太深,而无法进入轮回。  朔溪城的上空,阴气与煞气凝结,引来了道士。  妖物被人封印了能力,无暇顾及从城中逃走的几个恶人。  城中的那些鬼物嘶吼上想要上前追赶,却被束缚在了城中,无法随着那些恶人一起离去。  鬼物的哀嚎声,经久不绝。  旧城在重建完成之前,就被废弃。  被丢下的城,还有城里的鬼物,都选择了蛰伏。  默默等待着将来的某一天,届时会有人将复仇的机会送到他们的面前。  红色的幕布不曾落下,台上的戏却已经告一段落。  右边看台上打的不可开交的人,在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戏台上。  数不清的鬼物一拥而上,撕咬着他们的肉体和灵魂。  宿臻目光复杂的看着台上的表演走向落幕,侧身看向身边的贺知舟,以期望他的看法。  “他们是罪有应得,对吧?”

用力撕咬着的鬼物大多已经不成.人形,最显眼的那只鬼,被斩断了双腿,还被划破了肚子,肚子里的器官洒落出来,他一边撕咬,一边用手将肠子一类的东西往回塞,看上去又可怜又可怕。  贺知舟赞同的点头。  戏台上的那些恶人确实是活该。  他们曾经做下的恶事,不会因为他们后来做出的好事而抵消。  无论他们在后来做了多少善事,那些因为他们而凄惨死去的人,也不会因此得到补偿。  更何况,他们做善事的初衷可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高风亮节。  不过是想着借做善事的功德,以期望能够抵消从前的恶果。  天道至公,是不会支持这种偷奸取滑的手段。  而血债只能用血来偿还。  “你和你的那些师门长辈果然很不一样,啧,是因为你有了个道侣,而他们是万年单身狗吗?哈哈哈哈……”青岁顶着一张女人脸,笑的前仰后合。  他从来不是什么沉默寡言的人。  当初以原形在梨园中休养,意外被个小姑娘唤醒后,每次小姑娘过来找他,他总要一直说个不停。  天南地北、五湖四海,什么都要说一些。  那时候的小姑娘有些笨,也分不出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反而真的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是个受了重伤的大妖怪,暂时借她的地方来休息。  还因为担心他疗伤太孤单,总是抽出空当来陪他说话。  连偷偷练习身段唱腔的时间都减少了。  可惜,他不是大妖怪。  也没有受伤。  只是因为太懒,又不想和心地复杂的人打交道,才会在历练的途中变回原形,找了家首饰店住了下去。  青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流出,带走了他十多年的妖力。  妖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不能流泪。  就如同实力低微的鬼物碰不到实物。  人类之中有‘一滴精,十滴血’的说法。  而在妖物之中,他们的一滴泪,能抵过数十年的修行,倘若是血泪的话,那就更要翻倍的计算。  青岁其实是愧疚的。  如果不是他当初说了那一通鬼话,小姑娘也不会当成了真。  如果小姑娘没有当真,她也就不会因为害怕他伤上加伤,都不敢吵醒他。  如果琳琅喊醒了他,她或许会活下来。  可惜一切如果都只是如果。  幻想是心志不坚的人对生活的妥协,明知不会实现,却还放任自己沉浸其中,平白浪费时间和生命。  青岁不是人,他的想法也单纯的很。  有人杀了琳琅。  那他把那些人都杀了,便是了。  手段温和也好,残忍也罢,这次绝对不会再放过一个人。  贺知舟察觉到青岁身上的杀气,忽然就明白师叔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寻妖了。  以师叔的为人,自然不会看着妖物杀人而置之不理。  即便是人有错,妖无罪。  可师叔又不想救那些恶人。  于是来寻找青岁的人,就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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