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撩香,啃了一通嘴巴,早起余舒用盐水漱齿时,便觉得下嘴唇有些麻麻的,对着镜子照了照,嘴唇果然有点肿了。 她轻摸着下唇,就想起昨夜那个让人发烫的怀抱,心跳一时快了几拍,就听正在给她梳头的小晴夸赞道: “姑娘今日气色瞧着真好,是昨晚睡得好吧。”
余舒瞅着镜子里面色红润的人影,心虚地“唔”了一声。 刚整理好,贵七就在门外请她下楼去吃饭。 ...... 饭桌上过显安静,一开始就只有碗筷碰擦声,余舒喝了几口甜粥,忍不住抬头对薛睿道: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赶紧吃饭,吃完饭上衙门去,不是还有许多事要忙么。”
薛睿对她一笑,抬手夹了一只烧梅卷在她碗里,道: “又不急这一时,尝尝这个,是厨娘新学的江南小食,天气热了,早上可以多吃些米面,这一天才不会乏倦。”
忘机楼的大厨房归厨娘秀青一个人管着,秀青并非是南方人,可是平日再忙,还是要隔三差五要练几道江南菜式,迎合余舒口味。 只是余舒压根不是南方长大的,所以一直没能察觉薛睿这一处用心。 早饭后,余舒同薛睿一起出了门,先将她送回家,他才往大理寺。 余舒进了家门,不过待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让刘忠套了马车,又掉头出了门。太史书苑这几天没课,她这是要到城南去找找制扇子的手艺人。 *** 余舒前阵子在城北打听,少说十七八家扇铺子,都不能拿桃木根制扇,所以今儿干脆就换了方向,到人多街乱的城南走走。 不过这城南的市面可不比城北齐铮。 半个时辰,穿了三条街,余舒才打听到一条巷子里,开有一家制扇的老铺子。 马车听在半道上,她走了一段路,摸到了这家名为“百折堂”的狭小店面。 余舒挥了挥额头上的汗,抱着迟疑地态度推开竹帘入内,眼前即是一阵眼晕。只见凹字型的堂屋内,三面墙上挂着满当当的扇子,一面尽是五颜六色的女子团扇,一面尽是松香墨宝的书生折扇,还有一面形形状状各式各样的凉扇,足足百余面。 她站在门口愣神了片刻,便欣喜起来,上前询问正在货架旁边绞铜丝的中年男人。 “掌柜的。”
那人却头都懒抬,只回了一声:“要什么自己墙上挑,看好了过来付钱,弄坏了赔两倍,偷东西送官。”
余舒嘴角一抽,有这么做买卖的么。 “我不是来买扇子的,我是想问问,你们店里的手艺人会用桃木根制扇子吗?”
中年男人手上活计一停,扭头看她,“桃木根?”
“对,就是桃木根,做的了吗?”
“做的了。”
闻言,余舒没忙着高兴,先问仔细了,“我有一块百年的桃木根,想要做一柄男子专用的折扇,扇骨长要九寸五,十六档开阖,双扇面,不易折断,做的了吗?”
“做的了。”
余舒看他面相老实,不似吹牛,心头一喜,忙道:“那我这就回去取木头,然后咱们再商量,银钱方面好说,只是千万不可坏了东西。”
她扭头要走,却听身后一声嗤笑:“我说了能做,有答应要帮你做吗,我这店里只卖扇子,不管订制,墙上那些你爱买不买,慢走不送。”
余舒吃了个瘪,脸色怪异地转过身,看着那个又重新低头去扭铜丝的男人,本来还不大放心他的手艺,这下却能确定这么个傲气的人是有真能耐,她张了张嘴,目光闪闪,硬是摆出一副不屑的嘴脸: “不会做就不会做,你充什么能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制扇的,她哪里会放过,心想着激他一激,再顺势将人给套了,谁知对方像是闭了耳朵似的,任凭她怎么说,一句话不再搭理她。 余舒说了半天废话,嘴巴干了,无奈打算先回去,等明天再来,她就不信她天天上门,这人会不松口。 她转身走到门口,就见迎面进来一个人。 “五叔,我来——咦,余算子?”
“辛公子?”
余舒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辛六的五堂兄辛年光,惊讶了一瞬,而后又意识到眼前这个眉目俊秀的少年方才喊的什么。 五叔? 辛沥山看到侄子来了,便丢下手上的活儿,走了过来,从辛年光手上接过来两提纸包,扫了一眼余舒,问他侄子: “这聒噪丫头你认得?”
余舒脑门上挤了两条黑线。 辛年光歉意地看了看余舒,对辛沥山道:“五叔,这是今年大衍试上的两榜女算子余姑娘,同六妹妹是好友。”
又好心告诉余舒:“这位是家叔。”
这下余舒就纳闷了,据她所知,辛六她爹不是说兄弟四个吗,哪儿跑来的五叔。 这中年人看上去四十不到,脸皮粗糙,怎像是辛家老爷,可辛年光又称他家叔,分明是父亲的亲兄弟。 奇了怪。 “女算子?”
辛沥山又盯着余舒看了几眼,这时神情有了兴趣,“就是不给韩闻广那老东西脸面,强夺了人家几个徒弟号印的那个?”
余舒听他口气,便正经道,“辛五爷说错了,我那不是强夺,是正大光明赢过来的,是他们技不如人。”
“哈,”辛沥山开口一笑,再看余舒就忽然顺眼了些,点点头,就道: “你明儿带了那块桃木根过来我瞧瞧。”
余舒这下子乐了,她还暗想着要通过辛六说和说和,谁知这辛五爷是个喜怒无常的,一句话合了他心意,竟直接答应她的事儿了。 怕他又改主意,余舒连忙口头上谢过,让到一边,向这叔侄两人告辞先离开。 待她走后,辛年光才问起来:“五叔,刚才怎么回事?”
辛沥山就告诉了他余舒要做桃木根扇子的话,然后一脸兴味地评价道: “只当她是有钱人家小姐胡闹,原来还是半个行家,百年的桃木根,我和你讲过,你还记得有什么用吗?”
辛年光想了想,道:“桃木乃是五木之精,而上百年的桃木根,则生有先天阳气,可以镇压百鬼,乃是的世间最克阴邪之物。”
“不错,看来你平时没有偷懒,”辛沥山满意地拍拍侄子肩膀,揽着他就往里走,“走,到后头去,给你看看我刚刚改好的一只风筝,只要放飞六十五尺,就能知道明日天气好坏。”
“五叔先等等,我有样东西要请你掌眼,”辛年光拉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打开来,拿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子。 见那东西,辛沥山眼神一愣,立即接过来,入手沁凉,他闭着眼睛一阵摩挲,倒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却满是兴奋: “这、这珠子上好旺的灵气儿,虽有一分天然,但有九分是人为的,奇了,是你养出来的?好小子,快和我说说。”
心道果然如此,辛年光脸色霎时凝重起来,摇摇头,道: “不是我,是方才那位余姑娘送给六妹妹的生辰礼,因菲菲她戴了几日,说是夜里睡得极好,我便好奇借了过来,果然一夜安眠,第二天精神上佳,我隐隐感觉这手串上的灵气儿多半是养出来,所以外散的厉害,才有如此奇效,不似玉石要经久才能养人。要照五叔的说法,这上面竟有九分是人养,真真稀奇古怪。”
他们辛家乃是风水大族,追溯到六代以前,就有一位老祖宗守着一座玉山,后来几代,摸索着“风水养物,以物利人”的手段,起起落落,到如今一席之地。 可以说,论起养器,他辛家在世俗中当仁不让第一,《奇巧珍物谱》传承了几代,然而最精妙的手段,也不过是将天生灵性十足的玉石再养出八分神气。 这小小一串珠子,却有九分! 当然不能这样比,他辛家养的八分,可以长长久久,这串珠子却顶多兜的住两个月。 但厉害之处,却也在此,因为灵气儿不断外散,便使得贴身佩带者获益十足,且一开始最明显。 “五叔,”辛年光看着若有所思的辛沥山,迟疑道:“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家里。”
辛沥山回过神来,瞥他一眼,拨捏着手里的白水晶珠子,慢慢冷笑道: “告诉家里,再让他们威逼利诱套问出人家的养物手段,收为己用,加以利用,好让辛世家的名声在十二府里更上一层楼吗?”
辛年光看出他生气,连忙苦笑,“您别恼,我不说还不成吗?”
“哼,”辛沥山将那串珠子塞回给他,没好气道:“学易之人,最是要心性,我教了你三年,你还是稀里糊涂,真是气死我,拿回去给菲菲,不许多嘴。”
辛年光点点头,又担心道:“要是爹他们自己发现了呢?”
辛沥山嗤一声:“满大宅子,除了你老祖宗,就是你祖父也没有我这个逆子的眼力!”
辛年光语噎,又不能反驳,只能无奈地看着他这位十多年前被逐出家门的五叔,昔日光宗耀祖的两榜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