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习武的男人双手坚硬如铁,被扣住的肩膀疼极了。 卢氏瑟瑟发抖,但是真相带来的恐惧更甚于此时。她出身不够显赫,却嫁了个勋贵,一跃成为了贵眷,这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福气,她没有想到这份福气也会毁于一旦!她还有半辈子要活,还有儿女的前途,她怎么甘心接受这样的事实呢?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爵禄还跟长公主有关?”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靖南侯将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他的眼睛里透着杀机,手下也没有吝啬力气,卢氏的脸庞在他手下变了颜色——这样的光线下当然也看不清楚,但是她艰难的呼吸声和逐渐睁大的双眼都透露着这一切! “你……你要杀我?”
“你不该进来,更不该好奇!”
他冰冷的声音环绕在耳畔,卢氏整个人虚脱了,这双瞪到了极大的眼睛,全是不敢置信! 他们已经是十几年的结发夫妻了呀! “哐啷”,随着她手臂的无力,木匣掉落在地上。 但这声音还未来得及引起更多变化,这时候的房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就在刚才夫妻俩争执的当口,院子里变得再安静不过,此时的脚步声也就显得格外清晰。 靖南侯正在往下按压的手掌蓦然顿住,不等他回头,关上的房门此时已经从外推开了。 率先进来的是两盏灯笼,以及提着灯笼的两个人,他们分别站在门两侧,而后又进来一个执着灯台的人,他把灯台放在窗下的几案上,擦亮火折子将之点燃后,立在门下的两个人就又提着灯笼退了出去。渐渐亮起的灯光将点灯的人照得眉目清晰,但他并没有看向靖南侯夫妻,而是又走到门下,恭谨地迎进来了几个人。 这不算大的书房顿时被占去了半个空间,靖南侯没来由地后退了一步。又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外,门外夜色朦胧,除了月影,压根就看不出什么来。 “……皇上?!”
他到底唤出了这么一句。 为首立在屋里的皇帝目光缓慢地在他与倒在地上的卢氏身上扫过,然后落在掉落在地的木匣子上。停了这么会儿的工夫,离之最近的韩骏已经弯腰拾了起来,递给他。 靖南侯口干舌燥,也算是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但眼下这情形却令无法招架!——谁能料到这种状况?就是大罗神仙到来也无法想到,皇帝竟然在这种时刻出现在这里,他府里的防卫呢?他的家丁呢?所有人都死了吗?竟然一个前来报讯的都没有! “你这是打算杀妻灭口了?”
木匣子有好些物件,皇帝一面低头翻看,一面出声。这声音一贯无波澜,平时就罢了,此时此刻却透着几分山雨欲来之感。 “皇上!……” 他未曾说完话,皇帝已啪地一声将一物拍在他面前桌案上! 那是一段剑柄! 看到上面的图案,靖南侯顿时变了脸色! “延平是你劫走的,认罪吗?”
皇帝每一句话都很短,但每一句话又坚如磐石。 这段剑柄是劫持霍明玉时配合演戏的“黑衣人”的剑柄,他们不是余家的人,也没有与余家存在明显的牵扯,事情发生后,靖南侯早就顺势让护卫将他们“追”出城了,此刻为何还有一截剑柄落在皇帝手上?! “皇上!臣不明白——” 他不相信人会落在皇帝手上,他分明自昨夜进宫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也没有别的动作,他一定是来诈他的! “带人进来!”
就这么一句话,门外押进来两个人,是梁瑛与侍卫一道押进来的。皇帝把这剑柄掷到靖南侯身上:“不明白,朕让你明白!”
剑柄砸在身上,靖南侯如遭雷劈! 没有什么比眼前的事实更震慑了,他说不出话! 皇帝也没有急着出声,但他身后的霍修忍不住了,他冲上去揪住了靖南侯的衣襟:“是你杀了我母亲?!”
青年人的拳头手劲一点也不比自己弱,靖南侯立刻被威胁! 他不回答,接下来拳头就砸到了脸上。 靖南侯当然不是甘于示弱的,他立刻作出了反击,拳头挥回去,转身就从身旁的屏风后抽出来一把剑! 狭小室内顿时刀光剑影,赵隅和韩骏当即挡在皇帝身前,赵素也下意识地奔了上去,却被皇帝长臂一揽护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韩骏一声令下,对面窗户外顿时跃进来几名侍卫,刷啦一下拉开阵形,断了靖南侯的退路! 这边厢霍修又早已放开手脚,不到片刻工夫,腹背受敌的靖南侯已经无所遁形!只听一声扑通,霍修一脚扫在他膝盖后,他两腿一折,立时跪了下来! 皇帝示意霍修:“你来审!”
霍修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了,红着眼眶的他立刻蹲下去,再次揪住靖南侯衣襟:“为什么杀她?!”
靖南侯抬头,目光对上他的那一刹那,他咬紧起了牙关:“她若不是挡了道,谁愿意杀她?不如你先问问慈宁宫,曾经答应过她什么?”
“不过是答应凯旋归来即为她封官授爵,那不是她应得的吗?!”
“一个女流之辈被封爵,那大梁岂不是将要被女人扰乱朝纲!”
听到这里的赵素从皇帝怀里抬起头来,她扭头看着大放着厥词的靖南侯,忽地嗤笑起来:“你是在讲笑话吗?害怕被女人扰乱朝纲,但你却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当差领俸禄?”
靖南侯仇视的目光投了过来。 赵素何曾怕他?她从皇帝身边站直:“这么怕朝纲被扰乱,当初打仗之前,你怎么不阻止呢?你怎么不拦着长公主,拦着朝廷,说打仗这种事你们男人来就好了呢?怎么,让女人帮着打仗,分担驱敌压力,成功之后就卸磨杀驴了?”
靖南侯如同听到了极度侮辱的语言,面皮立刻紫胀起来! 韩骏和赵隅看他又要暴起,俩人一边一个迅速伸手压住他肩膀,便将他着力按伏在地下! “打起仗来要靠女人,论功行赏就不能把女人算进来了,还有脸振振有词地说女人挡了你们的道,你不如直接把这皇位坐了算了?!”
矛头被赵素直接引到了不可触犯的方向,靖南侯显然不能允许。挣扎之时皇帝却已走了上前:“罗家是如何跟你勾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