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穆锦萍还没走到前院,就听得一阵喧嚷声。尽管久违,她还是一下就分辨出,那尖利的声音就是二夫人张氏发出来的。“来得倒是挺早。”
绿依显然也是听出来了,纵了纵肩调侃道。穆锦萍没什么表情,和绿依对视了一眼,便径自朝前院走去。刚到前院,就和自另一边走来的穆锦逸碰个正着。“大哥。”
穆锦萍朝自家大哥点点头,招呼道。“嗯。”
穆锦逸微笑着也点了点头,眼睛却下意识的瞟向一旁的绿依,“绿依姑娘早。”
绿依有些羞涩,“穆大……”话一出口,想到正在门外吵嚷的大家子,下意识的就觉得膈应,当即改了称呼,“锦逸少爷早。”
两人眉来眼去,却偏偏在这假客气,穆锦萍实在受不了,摇了摇头便果断撇下俩人径自朝大门走去。穆锦萍这一走,俩人又是一对眼,绿依脸颊微红的低头就紧跟穆锦萍去了。而穆锦逸则望着绿依的背影含笑发了会儿呆,这才提步也跟了上去。“萍儿。”
穆锦萍还没走到门口,就让苏映红给拉住了,“不是有老虎挡着么?任他们闹,反正他们也不敢进来。”
苏映红出来的早,已经听那张氏撒泼有一会儿了,不过她除了有点怂老虎,其它半点不受影响,照旧该干嘛干嘛,自然也就不想自己的儿子去掺合,要闹任她闹去,反正闹够了就消停了。“娘,您总是这样。”
穆锦萍无奈蹙眉,“放任那泼妇继续闹下去,丢得可是咱家的人,我才不遂她意呢,行了,这事儿您就别管,我自去对付。”
“可是……”“好了娘,这事儿您甭管,就交给我好了。”
安抚的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穆锦萍和随后跟来的穆锦逸交换了个眼色,便径自朝门口走去。身为兄长,穆锦逸自然是不可能让妹妹独自面对的,自然也紧跟其后,绿依亦是不甘落下。三人到了门口,果然就见穆之笐带着一家子堵在门外,而二夫人则双手叉腰在那嚷嚷叫骂。二夫人本来已经骂的口干舌燥,越来越歇劲儿,见到穆锦萍兄妹,瞬间就来劲儿了。“哎,你们兄妹来的正好,你们这弄头老虎堵家门口算什么意思啊?还不赶紧把这糟心畜生给弄走,堵在这我们怎么进去?”
“我哥不是已经给你们找好客栈了么,大清早跑这来发什么疯?”
穆锦萍眸色冷冽的眯眼盯着二夫人,却是连正眼也没瞧其他人一眼,“再说你在这泼妇似得嚷嚷也没用,这宅子是十四皇子借给我们母子住的,可与穆家没有半点关系,二夫人要逞威风,也掂量掂量,再者说了,我这儿庙小,也没多余的地儿收留你们。”
“混账东西,你这说的什么话?”
一直任由徐妈妈搀扶没有做声的纳兰氏怒然喝骂,“你这意思,是连我这做祖母的和你父亲也要一并拒之门外不成?”
听着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喝骂,穆锦萍这才转眼看向纳兰氏,眼底却无半点尊敬温情,“祖母此言差矣,孙儿也说了,这宅子是十四皇子的,门口这头黄金虎也是十四皇子寄养再次看家护宅,主人膈应不相干的人随便进出,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至于父亲,他不是上京任职的么,堂堂一介朝廷命官,却要陪着咱们母子窝在这么个偏僻地儿,让人知道,你们就不介意被人看不起?”
一席话,说得门外那对母子脸色红一阵儿黑一阵儿。“什么宅子是借的,什么地儿小住不下,我看你们就是找借口,打定主意要把家人拒之门外才是真!”
见纳兰氏母子被堵得开不了口,二夫人叉腰又喊了起来,“苏映红,看你生养的好儿女,天子脚下都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不孝的事来,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我劝二夫人还是留些口德的好。”
穆锦萍嘴角勾着笑,眸色却发凉,“什么家人拒之门外,就算是,似乎与你张氏也没有关系,我们与你,可不是什么血缘至亲,没那个必须得收留你的义务,而且,我想你儿子病应该还没痊愈吧,你嘴巴这么阴损,就不怕再报应在你女儿身上?”
“好你个小贱人,敢出口诅咒我的女儿,看我不跟你拼了!”
二夫人本来还忌惮笼子里时不时凶狠龇牙的黄金虎,被穆锦萍这话一激,当即便要不管不顾的朝穆锦萍扑打过去,却是啪的一声,被一只碗给砸中了额头,鲜血霎时就流了一脸。“张氏,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苏映红本欲不做搭理,听到女儿被骂,顿时也沉不住气了,就着手里的粥碗就朝二夫人脑门飞砸过去,快狠准正中目标,“我苏映红早就与你们穆家划清了界限,跟穆家没有半点关系,你们少在这不要脸的攀亲带故,要撒野滚别处去!”
“你想撇清干系就撇清啊,苏映红,这事儿可由不得你,老爷可没给你休书呢!”
二夫人显然不是一两句狠话就能随便打发得了的,“地方小没关系,反正你们娘仨手上也不可能没钱,换个大宅子就够了,再说了,你们也不能借住别人的房子一辈子,既然家人来了,买个自己的宅子团聚一起才是应该!”
穆锦萍简直要被这泼妇的极品气笑了,“呵呵……我们有没有钱给你们有关系么?生意是苏家留下的,咱们花的是苏家的钱,你们凭什么来指手画脚的支配怎么花钱?怎么,衢江贪财不够,现在是把主意给打到正主面前了?”
顿了顿,忽然诡黠的瞥了一眼旁边的黄金虎,“对了,殿下有句话我还给忘了,殿下他说了,他这爱虎就寄养在这了,要是谁不识趣冲撞了他的爱虎,就直接拎进笼子给他爱虎打牙祭,二夫人蹦跶的这么欢实,莫不是很想成为这黄金虎的腹中餐食?”
果然,穆锦萍此话一出,二夫人瘪瘪嘴,忌惮的后退两步,消停了。穆锦萍正想说不闹了就滚,结果穆锦瑶就站了出来。却是不和穆锦萍对上,竟是矛头直指穆锦逸。“大哥,萍儿她年轻不懂事,你可是饱读圣贤书之人,莫不是也忘了礼孝仁义不成,当真要将家人拒之门外么?我们还好,可是祖母和父亲你们这么拦着,却是得遭人话柄的,我想大哥也不想因此落下个不孝名声,挡了你的仕途之道。”
穆锦瑶倒是比二夫人聪明,不正面发生激烈冲突,反而是矛头指向穆锦逸拿住对方七寸,不说穆锦逸本身,苏映红和穆锦萍就绝对不会做阻挡其仕途的绊脚石。“倒是难得瑶儿妹妹这么为我着想。”
穆锦逸言语讥讽,“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昨儿个你们也进门四处看过了,这儿住不下多余的人,将大家安置客栈,已是锦逸力所能及。”
“呵……好一个力所能及。”
穆锦瑶嗤笑一声,转头与穆之笐对视一眼,这才接着道,“据我们所知,你们在京城就有一家规模不小的胭脂行,以及一家药庄,生意还不错吧?”
“是这样没错。”
穆锦逸也不狡辩,“不过,铺子是萍儿用苏家的银子铺的底,萍儿的性子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她要不肯拿出来,咱们谁也不能奈她何,不是么?”
“你这做哥哥的管不了,难道母亲也管不了了?”
穆锦瑶愣了一瞬才接道,“萍儿妹妹性子虽然刚烈任性了些,不过还是很听母亲话的。”
穆锦萍凉凉的接下穆锦瑶话头,眼睛却是嘲讽的瞥向脸色难看的穆之笐和纳兰氏,“你可别想拿我娘说事儿,穆家从来就没承认过为娘这个媳妇,我娘也没稀罕继续做穆家的媳妇,穆家主母的位子谁爱坐谁拿去便是,我娘早在衢江就把话放那了,不管穆家休不休她,她都要与穆家一刀两断,所以,企图言语激将我娘,穆锦瑶,你打错算盘了。”
“你……”“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不想丢人现眼的话,就请便。”
打断穆锦瑶的话,穆锦萍再懒得与其浪费唇舌,拉着穆锦萍转身就打算往回走,刚转身就给纳兰氏喝住了。“不孝子孙!你们跟我站住!”
纳兰氏手中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杵,威严依旧,可惜眼下却落了气势。兄妹俩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朝纳兰氏看去,却默契的都没有做声。“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啊?就算你们娘要与我们穆家划清界限,但你俩别忘了,你们还冠着穆姓呢,这一辈子也是我们穆家子孙!”
纳兰氏怒红了一张褶皱老脸,拐杖在地上杵得砰砰响。“祖母这会儿倒是记得我和哥是穆家子孙了。”
穆锦萍不待穆锦逸说话,便先一步抢过了话头,“我一直敬重祖母,可是祖母,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当真有把我们兄妹看做是穆家子孙吗?如果你真有,那为何我这前脚到京没多久,你就纵容张氏到我铺子里滋事,还险些打得小刘掌柜残废?你要真当我们是你穆家的子孙,那为何张氏母子欺负我们的时候你就装聋作哑,只有威胁到你们利益才肯站出来说所谓的‘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