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宋拂之挺忙。 家长接孩子放学,顺便来找班主任聊聊天,了解一下自家孩子的情况。 现在又正好是月考之后,不少家长拿着卷子来找宋拂之,叹气的、焦虑的、责怪老师的,各种家长都有。 很多老师都觉得和家长打交道是最烦的,宋拂之对此心态放得很平,各种各样家庭和大人他都见得太多了。 宋拂之被家长们堵着聊了快俩小时,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讲得嗓子疼。 办公室终于清净了。 宋拂之微仰起脖子,眉心皱起浅浅一道痕,手掌搁到脑袋左侧,用力按了按。 脑袋里像是被人用力一下下地锤,老毛病。 梆梆两下,有人敲门。 门没关,宋拂之睁眼,看到一个畏缩的脑袋瓜,范桐小声喊了句“宋老师”。 宋拂之问:“怎么还没走?”
范桐挪巴挪巴,露出一个胆怯的笑容:“这不是我的书还在您这儿嘛。”
哦,那本漫画。 宋拂之很少忘事,最近忙得没时间歇,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次扣一个星期,下次再被我看见,就学期末再还你。”
宋拂之把漫画拿出来,放在桌上往前一推。 “好的宋老师。”
范桐点头如捣蒜,“我一定不再犯。”
这是宋老师从他们高一刚入学开始就立下的规矩。 手机、游戏机、与学习无关的书籍不能带进教学区,你有本事偷偷带也成,只要别被宋拂之抓到。 宋老师在这方面很严,规矩就是规矩,没放过水。 范桐拿了书就夹着尾巴准备溜,宋拂之一声“范桐”把他叫住了。 “啊?”
范桐寒毛炸了一片,生怕宋老师要跟他单独谈话,聊成绩。 宋拂之抬抬眼睛:“自己回家?”
范桐站得溜儿直:“我妈妈加班,她一会儿来接我。”
宋拂之神色松了点,“嗯”了声。 办公室重新陷入平静,宋拂之在桌边闭眼坐了很久,忍过那阵头痛,才慢悠悠地开始收拾东西。 周五晚上是为数不多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刻。 街上哪儿人都多,宋拂之好清净,去了自己最喜欢的馄饨店。 小馆子在一条巷子里,从早开到晚,只卖馄饨。来这儿吃饭的都是街坊邻里,老板是位憨厚淳朴的大娘,热情亲切,记得熟客们的所有口味喜好。 宋拂之安静地吃,听老板娘和顾客大爷聊天,说她再做几个星期就打算歇了,店面都跟下家谈好了,之后这里会换成一家咖啡店。 宋拂之听得愣了愣,慢慢把馄饨咽下去。 “您不接着做了啊?”
宋拂之他嗓音温沉地开口,大娘大爷都朝他看过来。 大爷嘴快,在腿上拍了一把:“你们大娘抱孙女儿咯!要回去享清福了。”
“人老咯,也该歇了。”
大娘乐呵呵地笑,脸上因为幸福微微泛红。 宋拂之笑了一下:“恭喜您。”
他在店里很少讲话,所以大娘一般也不找他聊天,现在宋拂之主动开口,大娘自然要拉着他多聊两句。 长辈们关心的事情就那么几件,大娘自己家庭美满,就爱帮别人操心:“宋老师总是一个人来,成家没有?”
宋拂之三十好几,这类似的话听得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排斥这种关心,轻轻摇头:“没。”
“那有朋友没有?”
“也没有。”
大娘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快又变成无奈:“现在的年轻人啊……” 后半截话大娘没说完,顿了一会儿,她看着宋拂之说:“身边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难受的时候也有人讲个话,是吧?”
宋拂之笑着“嗯”了声,“正找着呢。”
或许是晚上热雾蒸腾的馄饨店太温馨,也或许是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放松,更有可能是因为范桐的漫画书正好停在精彩的部分—— 宋拂之独自在街上走着,渐渐就生出了些别的心思,一摇一晃的。 冬天的晚风吹在身上,竟有点热。 回家路上,宋拂之拐进了一家小店,出来的时候兜里多了一瓶东西。 最近太忙了,现在闲下来,心里痒痒。 回到家后宋拂之干脆没开客厅的灯,直接进了浴室。 清洁用的那套东西很久没碰过,但操作流程都熟,所以他给自己做得也不慢。 他一边清洗,脑子里想的是班里孩子们看的那几页漫画,还有章鱼老师cos战斗力天花板的组图。 那组图宋拂之太喜欢了,存在手机相册里看了很多遍,回忆清晰。 男人一脚蹬在吉普车的横杠上,肩上扛着把重型原子枪,作训服松垮敞开,里面黑色的紧身作战背心被肌肉绷得很紧。身后的原始丛林茂盛生长,气质很野蛮很雄性。 章鱼老师的作品总是有种动态的力量感,能把原作的氛围和气场还原到极致,妆造好,气质贴,cos谁就像谁。 现在有个新词叫“撕漫男”,意思是撕开漫画走出来的男人,跟纸片人一样帅。 词儿是新词,但是稍微了解点cosplay的人都知道,他们章鱼老师撕漫画撕了十几年,作品质量一直很高,神作不计其数。 早期cos圈更流行唯美古风花美男,章鱼老师的冷硬风不算常见,尤其是身材真材实料到这个地步的,所以一下子就让宋拂之注意到了。 宋拂之喜欢的就是这种风格,这种身材。 以前他在网上乱逛,遇到喜欢的图就会存下来,后来发现存下来的大部分都是一个coser的作品。 他最开始的圈名叫“章鱼_S”,因为气场太强被称为cos圈的总攻大人,也因为名字里的那个字母有些别的外号。 章鱼老师本人好像不太喜欢这种调侃,后来就把那个S去掉了。 其实宋拂之觉得,不管这个字母去不去掉,都影响不了章鱼身上那股S的劲儿。 宋拂之把浴室收拾好了,披着件浴袍就晃了出来,身上水珠没擦干,顺着腹肌线条往下滑。哪有一点人民教师的严肃样子。 从外套衣兜里掏出晚上买的东西,又从卧室抽屉里摸出了挺久没碰过的玩意儿,放床头开始充电。 宋拂之一般不会开这么大的荤,因为一套流程享受下来得花上一两个小时。工作忙的时候,靠前面也能勉强对付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学生的那几页漫画给搅合的,又或者是在浴室里做准备的时候,宋拂之已经把章鱼老师的那些图放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咂摸了一遍,总之他这次感觉来得非常快,随便想想就到了状态。后腰泛起强烈的酸麻,勾着人的神经。 虽然刚开始有点疼,但是那种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他想,如果那些霸气的动漫人物真的可以撕开漫画来到自己身边,那他们一定借用了章鱼老师的躯体。 宋拂之其实分不清,满足了他幻想的人,到底是那些二次元纸片角色,还是赋予了他们三次元形象的coser——他也懒得分,反正幻想不犯法,他爽的时候也想不了那么多。 每当这时候,宋拂之都很感恩现代科技。 电动的科技太好用了,干净,不费手不费力,持久度没得说,能让他结结实实地享受一晚上。 虽然有点没灵魂,缺少温度,但在功能上一直让宋拂之很满意。 更重要的是,玩具是百分百安全的,百分百可控的。 现在时代进步,思想逐渐开放,找个萍水相逢的人共度一晚春宵也不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 但宋拂之不行,他做不到。 宋拂之从未尝试把自己的欲·望交到别人手里,他对人缺乏信任,边界感很强。 在他看来,快·感是件极私密的事情,要两个人足够了解彼此,足够信任彼此,才能共同参与这件事。 其实宋拂之喜欢强势的占有,甚至期待在某种程度上被掌控。 但他三十多年,没遇到任何有资格掌控他欲·望的人。 宋拂之无所谓,他觉得现实中的人也就这样了。 男人嘛,还是纸的好。 家里只有宋拂之一个人,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克制着,只有喘气声逐渐急促。 没什么大动作,完事儿之后床单还是整整齐齐的,也没怎么脏。 宋拂之歇了会儿,才把东西从下面抽了出来。 双腿慵懒地曲起敞开,宋拂之翻身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捞了一包烟,另一只手捏着手机刷微博,没什么目的地往下滑。 金属打火机刚窜出火焰,微博刷新发出叮的一声,宋拂之动作顿了顿,手指一松,打火机的盖子又扣了回去。 章鱼老师发了条cosplay正片,恰好是战斗力天花板战损的那几幕,还真让班里的小丫头许愿成功了。 战损版的角色有一种该死的张力,伤痕让人变得更性感。他受伤了,但仍是让人甘愿俯首臣服的王。 背景做得很逼真,战斗场景都还原了出来,肌肉因为发力而贲张,脖子边的青筋明显,让人仿佛能感受到他炽热跳动的脉搏,带着浓烈的血腥和荷尔蒙气味。 宋拂之眯了眯眼,在枕头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看这套图。 微博评论区很快就挤满了评论,小粉丝们很激动,啊啊啊地喊个不停。 现在年轻人也是什么都敢口嗨,喊“老公”的有一大堆,也有说什么“正面上·我”的,还有各种或隐晦或露骨的土味情话,也不知道他们喊的是章鱼老师还是角色,反正都是在夸章鱼老师帅,把属于角色的那份霸气表现出来了。 宋拂之掠了一眼评论区就看回了微博正文。 他不是那种热衷抒发情感的人,从来不会评论,也早过了一遇到同好就激动的年纪,他只会安安静静地看图。 打火机被扔回床头柜,换了现代科技到手里,手指一摸,重新按开了开关。 其实宋拂之平时需要的缓冲时间很长,一回完了就什么都不想干,但今天是个例外。 章鱼老师这套新图,莫名地戳了点,把他兴致又挑起来了,而且挑得很高。 好吧,他也不止是安安静静地看图。 毕竟棉被底下已经响起了嗡嗡声。 这次床单被抓得有点皱,宋拂之一直把自己折腾到大半夜。 手机掉在枕边,屏幕亮着,战斗力天花板腹肌上的那道血痕被放大了,正怼着屏幕。 宋拂之拿纸简单清理了下,慢吞吞地伸手,夹了根烟,点燃了,火星在修长的指间明灭。 他没有烟瘾,每个月也就这种时候会抽一根。 烟雾飘散,手机铃突然在安静的夜里响起来。 乔煦阳打来的。 宋拂之垂眼看了一会儿,接起电话,没出声。 那边乔煦阳好像有点醉了,声音比平常更软更绵,带满小钩子,一声声地喊他“拂之哥”。 “拂之哥,之前我问你想不想一起去看展,你怎么没回我呀,你看见那条信息了嘛。”
乔煦阳拖长了声音,有点少年撒娇的感觉。 宋拂之觉得自己拒绝得已经够清楚了,而且拒绝过好几次,不知道乔煦阳怎么这样穷追不舍。 乔煦阳已经二十六了,理应熟悉成年人之间的进退,更何况宋拂之把话说得很清楚。 宋拂之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深吸了口烟,吐出一段淡灰的雾。 乔煦阳不死心,报了个酒吧的名字,问宋拂之去不去,他说他就一个人,酒点多了喝不完。 “不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宋拂之开口说。 嗓音低哑,像烟一样有颗粒感,很慵懒,很勾人。 男人在深夜里拥有这样的一把嗓子,一听就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乔煦阳听完就愣了。 电话里空白了很久,乔煦阳再出声的时候,声音有点断断续续的:“拂之哥,你现在……身边有人?”
宋拂之轻轻弹掉烟灰,顿了会儿,说了个“嗯”。 他瞥了一眼还亮着的屏幕,缓缓重复了一遍:“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