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激荡，金风四溢。

而这，仅仅只是因为菲奥娜手中的护手刺剑，出鞘半寸，仅仅只是这半寸，转眼间，这个女人就已经变得不再是“人”，而是一柄人形的剑器！

数百道、上千缕，无形却凌厉的杀机剑气从菲奥娜全身上下汹涌而出，却又集束一点，压迫向石毅。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手执一柄锋利的剑，缓缓推进抵至你的眼前。

剑圣之强，在于对自身剑气的提纯与控制，这一点同丹道人仙很像，只不过后者控制的是自身气血，而前者借助了“虔诚”，有些类似佛门、神道的誓愿之术。剑，作为极为古老之兵器，再加上文化的意义，已经有一些另类神灵的特征。

真正修学剑道的人，很难对其它神灵产生信仰，就比如此时此刻的无双剑姬菲奥娜，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无物可挡、无人不可杀一样，太过于凌厉凶暴、不留余地。

然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石毅在经历过邪神之梦后，不仅仅大幅纯化自身手上的半神血肉细胞，心境上更是获得大幅提升，连“上品魔丹·冥魔极狱丹”的绝世凶顽都见识过了，菲奥娜的剑势凶暴，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春风拂面一样，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因为这种心神意境的压制，石毅瞬间就把握住了菲奥娜拔剑瞬间的犹豫不决，并不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犹豫不决，不是因为石毅的声威、身份甚至与蔚的关系，而是因为石毅作为声威显赫的“龙脉剑圣”，他此刻手中却没有剑。

这种情况下，自己即便战胜甚至杀掉对方，对于家族的名望、对于自身的剑心修养，都未必是什么好事，太过胜之不武了。

高手对阵，讲究心意、心身相合，心意中有杂念，身体状态就不会完美，全部的力量，也就发挥不出来，尤其是剑心上的尘埃、虽然仅仅只是一瞬之间，但却遮蔽住了菲奥娜的敏锐，而石毅把握住了这种遮蔽，在菲奥娜的视角下，对方如瞬移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身形似乎极速膨胀变大，这是气势激长所导致的自身视角幻视。

（不好！）

在菲奥娜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瞬间，石毅的手掌就已经按在她拔剑的手腕上，已然出鞘的剑势与雄浑无俦的力量对冲，菲奥娜只觉得耳边恍若听到巨龙的嘶吼声。

啪啪啪啪，两人四周的墙壁都出现大面积的龟裂破碎、条条绽放、扭曲如蛇一般。石毅是丹师，他的力量在非受压制状态是分毫都不会浪费的，扩散开来的全部都是菲奥娜被压制下去的剑气。

下一刻，石毅推出左手掌上的劲力由竖转横，而已然完全控制不住自身的菲奥娜砰得一声闷响，整个人镶嵌入墙壁，再下一刻石毅一甩手将对方丢飞出去，菲奥娜摔滚于地，下一刻想弹身而起时，却被眼前黑影一闪，一脚踩踏剑鞘，整个压制下去。

菲奥娜是传奇超凡者，拥有质变性的剑气护体，因此即便砸破墙壁此时被人压制，也顶多是形容狼狈一些，并未受到什么重创，然而这种一面倒的压制，却已然充分说明双方的绝对实力差距。

这对于菲奥娜的心灵打击，比真正杀伤重创她，还要严重得多。

“唔……”

哪怕以双手支撑，长剑也依然被石毅踩踏着压在菲奥娜胸前处。

“论道理，你没有道理，就算是你们特勤局的人，也没有不允许自由恋爱的条例。论实力，你先出的手，剑都没拔出来就输了……看在蔚的面子上我也不过分为难你了，你也想继续完成任务吧？再打下去你我都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在石毅言语至此时，菲奥娜已经被他踩压得陷地数寸了，石毅双手插在裤兜口袋里，然后抬脚、转身，就准备离去了。

毕竟不可能真的重伤或直接杀掉对方，菲奥娜对自身也是有杀气而无杀意，双方都不想同对方背后的势力，真的扯破脸面。

“呼……石毅，那个帮薇恩、娑娜、凯特琳还有蔚暗中提升实力的人到底是不是你？我也想更进一步，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才肯帮我？”

对方离开后，菲奥娜双臂颤抖几乎无法支撑起身，但她还是在石毅真正离开前这样开口喊道。

“呃，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还真是大小姐啊，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从来没求过人？”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们谁告诉你了吗？”

闻言，石毅止住脚步，他上半身后仰注视向菲奥娜。

“像这种可以短时间增长自身实力的秘密，谁又会主动告知他人？更何况我和她们四个的关系并不是很要好。我是无意发现她们实力提升异常的，娑娜她们也有意识得在做掩饰，除我以外目前应该还没人发现，我也是暗中调查很久，才发现她们的行动交汇点在你身上。”

“再加上，蔚这次实力的突破，你从她的房间里出来，我自然就可以推断判定了。”

“提升她们实力的方式很麻烦，而我要付出的精力代价很大，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对你身上的财物也没有。”

就在石毅即将离去的时候，他身后的菲奥娜突然间道：

“大陆与北方大陆的接天飓风也已经消散了，从那片大陆上出现许多实力强大的妖魔，正在渡海而来，人类有可能会面对世界末日。我是特勤局的高层，地位远远比薇恩、凯特琳她们高得多，你帮我提升实力，我提供机密情报给你，甚至，我还可以提供你加德南州的秘密军事基地，那里的隐蔽与物资足够十万人维持生活十年！”

“………”听到这个消息，石毅终究缓缓转过身来了，因为两人四周都有两人分别扩散开的质变性能量域场，因此也不虞有人能够偷听，石毅折返回来注视着菲奥娜的眼睛，半晌无语。

联邦政府将这种消息设为绝密，毫无疑问的，他们已然将绝大部分国民舍弃了，也难怪菲奥娜会如此急切的想要提升自身实力，世界末日即将降临，人类即将从星球霸主地位坠落，在这种时候，除了自身坚强的实力，又哪里还有什么真正可以依靠的。

“政府难道就没想过暂时同南方大陆议和，作为人类共同抵抗北方兽潮吗？”

“兽潮规模太大了，而之前的战争中联邦政府无论是军队还是超凡者都损失惨重，即便议和，你认为南方大陆会派遣大量军队来保护我们的国民吗？他们自保都还来不及。”

“……实力提升的事，你去找蔚吧，不要再隐瞒北方大陆的事，了解过她是怎样提升实力的之后，你再决定是否要我帮你。知道北方大陆兽潮这件事的人多吗？”

“暂时还不多，如果不是因为我是麦克斯博士的侄女，我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但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天下皆知了，根据侦测回报，那些妖魔几乎已然将北方大陆每一寸养分都榨干了，它们数量庞大实力强悍，还有数头魔王、兽母，高层已然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叔叔可以研制出更强大的灭神爆弹上，认为人类短期的霸主地位丧失已经是无可避免之事。”

“就算是如此，几亿条人命啊，就这样说舍弃就舍弃了？”

因为巨大的震撼，下意识得这样言道，但石毅接下来的念头就是如何保住家族、保护科莱顿人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先是个体，再到家庭，再到族群，再扩散到州域天下，这才是正常的思维，即便是以石毅现在的力量，能不能安稳保下整个东灵石家，都是两说的事。

（原本，我是不打算这样做的，但现在看来不这样做也不行了。东灵石家经营多年，但未必比政府军事基地更加牢固可靠，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家族。）

（作为尘世七执政，北方大陆的事，我们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是说，这些神灵，也想以“大洪水”重新激活众生信仰？）带着脑海中这些不断涌出的思虑，石毅与菲奥娜分开，他离开了酒店投身于黑暗无边的夜色当中。

有一个约定，他已经拖延太久太久。

………………

经营一个势力，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海量资源的极低成本获取，虽然执掌经营一个势力，需要为此消耗一些心力精神，但相比一个散人自己处理衣食住行杂务、自己到处去搜寻宝物，还是有效率太多了。

荒野郊外，石毅以精金秘银为材料，运转龙炎熔铸出一个极为繁复的魔法阵图，然后他又取出那本古旧的，恍若以人皮缝制成的“暗裔交易书”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些许缝隙：

“红龙，我还以为你拒绝与我交易了！”

冰冷古朴，仿佛蕴含着一个世界死亡意味的灵魂低语，传递过来，然而其中，却有着一股压制不住的喜悦之意。

“最近遇到一些麻烦，我们这个世界也并不太平，古神苏醒，异兽入侵，你，真的打算要降临这个世界吗？”

与其将这个世界交给兽潮妖魔，那还不如把死灵君主召唤过来，把水搅得更浑，以乱中取势。

“当然，我依然愿意用我的珍藏换取你那个世界的座标。不太平？现在哪个位面都不会太平的，宇宙魔潮涌动，这场波澜不知道会唤醒多少古老的存在。”

“伊拉图斯，我不要你的珍藏。”

“那你要什么？吾友，我可不觉得你会这样轻易便宜我。”

原本，石毅是要将自己的金丹尸魔交给对方，才能还清借贷的，但现在伊拉图斯想要降临到石毅处在的世界，他还需要石毅进行接应，这样仅仅只是一头传奇僵尸的价值似乎已经远远不足以抵消了，因此伊拉图斯才打算再取出几件珍藏弥补掉红龙的损失。然而，此时此刻石毅却变卦了，更准确的说，是蓄谋已久。

一直以来，石毅迟迟不晋升超凡职业三阶，就是因为守尸诀功法与龙王神力红龙之力冲突的问题，这本身并不能影响石毅晋升三阶，晋升传奇，丹道人仙境完全可以居中调和，但这种冲突本身，必然会降低自身金丹九转的品质，这是石毅无法接受的。

因此他在邪神之梦中琢磨了差不多快一百年，终于让他慢慢推敲出一个化害为利的法门，但想要做到并不容易，需要大量的死灵学知识作为根基。

“我要，伊拉图斯，我要你全部的知识，我要你完全解放状态的‘亡者低语！’”

死灵禁术·亡者低语，分割自身少量灵魂，将之与受术者相连接，受术者将感知到施法者的毕生学识，但当双方精神力阶位差距过大时，或受术者精神力韧性不足时，受术者可能会在耳边无尽的低语声中，变成疯子。

虽然石毅之前已经承受过死灵禁术·亡者低语，但很容易就可以想到，那必然不是完整版的，伊拉图斯必然有着三分之二甚至五分之四的保留，尤其是随着对超凡世界，传奇巫妖、亡灵大帝的了解越发深入，石毅就越是渴望获得伊拉图斯的毕生知识。

正常来说，在超凡世界，阶位是很难逾越，三阶传奇是很难战胜四阶半神的，但三阶传奇巫妖职业却是个例外，作为传奇超凡职业，巫妖转化者却是无寿命限制，近乎永恒不死的。

而施法者又特别擅长将时间与知识转化成力量，因此一位活了几千年的三阶传奇巫妖，其积累的实力之强横庞大，很可能让一位四阶半神都不愿直面其锋芒，阻挡其去路，更何况也难以揣测对方的死亡知识体系中，有着怎样危险的玩意。

三阶超凡者转化为传奇巫妖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平阶转职），而传奇巫妖要晋升四阶亡灵大帝，难度几乎就不亚于封神，但巫妖不被杀死的话，存续近乎永恒，一位积累深厚的亡灵大帝，更是可以直面硬撼神灵。死之主伊拉图斯，他曾是其所在位面的最强死灵法师，巅峰时期与十一位半神暗裔平起平坐，不是半神胜似半神。

而面对这样的存在，想要不贪婪对方的最宝贵的知识，对于石毅来说是很难的，尤其是已经感受过一次好处了。

“……红龙，你太贪心了，更何况死者的力量与你的力量性质冲突，你要那么多高深的死灵知识做什么？”

“伊拉图斯，红龙本就是贪婪的。只不过其它人贪婪财宝，我贪婪你的知识。这笔交易，你做不做吧，如果你做，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你拒绝，那这笔交易也就算了。”

此话一出后，石毅心中也是有一些紧张的，他也担心伊拉图斯一口回绝，那最适合自己的三阶超凡职业，就很难到手了，虽然传奇恶魔猎人、传奇红龙术士也都很强，但却谈不上最适合自己的，无法化解红龙之力与守尸诀功法的冲突，甚至会更进一步激化冲突。

“…………”

回应石毅的，是空间裂缝另一边相当长久的沉默。没有一位传奇巫妖会甘心将自身毕生的研修，交给别人，尤其经过上一次的亡者低语加持，伊拉图斯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家伙要么心志坚定，要么有秘法护佑其魂魄，否则他不会一点负面影响都不承受，反而还想再来一次禁术完整版。

“红龙，你赢了，我们订立契约吧。”

终于，自空间裂缝当中传来这样的魂之低语。

死之主伊拉图斯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但凡它还有其它出路，都不会选择这条路走。

历经千年之后复活苏醒，伊拉图斯在初时的兴奋之后，慢慢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后来在它的多种手段探查下，终于发现自己的复活居然是这个世界天界神使的计划。

原来，这个世界人间权势已经太过强大了，导致民间信仰日益衰弱，神权为君权让位，因此，天界希望可以重新唤醒众生对于死亡的恐惧，回归于主的怀抱。

明白自己“工具人”身份的伊拉图斯，也瞬间明白了自己最终的结局，在这种情势下，伊拉图斯除跳出“棋盘”以外，它实在是没有其它出路了。而红龙/石毅，在伊拉图斯看来就是这个世界中正在苏醒、恢复力量中的传奇或者半神生命体，否则无法解释其精神灵魂强度与法术造诣。

“哈哈哈哈，明智之举。”

闻言，在快意的大笑声中，石毅双臂伸展开来整个人凌空漂浮而起，以他的身躯为中转，一股股强大凝炼的电流注入到下方已然布好的法阵中。

就算要为这个世界接引来一位恶魔，此时，却是也已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死之主伊拉图斯最好是同北方大陆兽潮拼个同归于尽，否则的话，石毅也要找时间找机会干掉对方。这个家伙认为生命是一种疾病，死亡才是永恒的状态，这种思想无论对错，都太过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