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护卫,至于证据……”她说着,忽然抓住柳碧莹的头发,用力向后逼着柳碧莹露出了皎白的脖颈,那里有一处暗红色印记,云皙华伸手将她的领口稍稍打开,一枚红色麒麟印纹便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便是证据了。”
一双美目看向脸色巨变的南宫彦,云皙华接着说道,“只有恶人谷人才会在身上纹麒麟,这麒麟很好辨认,是三足。”
纤白的手滑过柳碧莹的脖颈,轻慢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一、二、三,正好三足。”
柳碧莹伸手将衣衫拢紧,攥着衣襟的手剧烈颤抖。云皙华用了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能说话,你这巧舌如簧的本事用不出来,还不只是死路一条?”
是她!是她!云皙华终于向自己下手了。柳碧莹的头发被云皙华紧抓着,发饰散作一团,她疼得直冒眼泪,可她偏生忍着,一颗眼泪都不肯掉。她的手还攥着衣襟,南宫彦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她手上那枚描金牡丹刺青,那牡丹刺得极好,像是盛开在手上永不凋谢一般,他心中忽然涌起烦躁来。“贞妃,你便是这样糊弄朕的么?”
他的声音那样寒冷,像是恼极后的平静,“我看你留着三足麒麟的刺青便够了,这描金牡丹你配不上。”
柳钰茵一听,猛然起身,夺过身后宫女手中的茶壶,几步上前,抓住柳碧莹的手便将滚烫的热水浇了上去。柳碧莹硬生生将尖叫压了下去,赤红了脸,她觉得皮肉都几乎绽开了,热水像是要将她的骨头一同融化,隔着氤氲起的热气,柳碧莹看见了南宫彦的神色,平静得几乎淡漠。痛,真的好痛啊。柳碧莹眼前渐渐暗了下去,软软瘫在了南宫彦脚边,像是被人丢弃的破娃娃。众人皆是拿了帕子将口鼻掩住,不再去看柳碧莹。“打入冷宫。”
他狠狠说了这四个字,这是柳碧莹在昏过去时最后听到的字眼。像是被碾碎了骨头,疼痛细细密密的钻进了身体各处,无休无止的。柳碧莹被疼醒,顾不上自己身边的污秽蜷成一团,终于尖叫出声,眼泪在这时才缓缓流了下来,比之自己手上的灼热显得那样冰冷。她有些恍惚了起来,想起自己一路走来,想起自己荣宠一时,东夏宝珠,碧染梅花,描金牡丹,皇帝作画,六宫之权,细细数来果然是惹眼异常。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统统离自己而去,像是幻影,一触即破。她一直在利用南宫彦的疑心,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被反咬一口。云皙华想来在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为自己更衣的面生的宫女,孟问尘来时宫女递上的那杯茶,无疑都是她的杰作。她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抚上脖颈处三足麒麟的地方一遍一遍抹着,将那块雪白的肌肤擦得红肿,可那麒麟却不见半分落下,像是刻在血脉里的耻辱一般。她近乎疯狂了起来,将自己的脖颈磨得通红,就在这时,有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熟悉的体温与呼吸就在背后,可柳碧莹却没有转过去的勇气。“阿染。”
他这样叫她,声音低低带着哀伤歉疚,“我来晚了。”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落在草席上,很快便融进了草席之中。“你走吧,我现在这样落魄,实在是不想见你。”
她咬一咬牙,让自己语调尽量平静,可尾音的颤抖仍旧出卖了她。一双手几乎在同时将她揽住,拉入怀中,她还是不肯回头,但能感觉到胡玄然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拂过皮肤掠起战栗。她忽然感觉到,他在颤抖,比自己抖得还厉害。“胡玄然……”她的嗓音沙哑,是极致的疲倦,“你在哭么?”
他猛然摇一摇头,可柳碧莹还是察觉有水迹划过自己颈边,只听他一遍一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泪眼朦胧间,她将自己的头发理了理衣襟拢好,转身与他相对。她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时狼狈的,是不美丽的。“胡玄然,与你无关。”
伸手将他的脸捧住,柳碧莹认认真真看着他黝黑的眸子,一字一句说道。他的眸子还是那样的明亮,只是充满了哀伤,他问她:“你疼不疼?”
只是在那一瞬间,像是隐忍许久的情绪决堤而出,柳碧莹痛哭出声,将他紧紧拥住,将自己的痛苦尽数发泄了出来。胡玄然回抱住她,紧紧地,几乎要将她揉碎在怀中,也只有这样的力度,柳碧莹才觉得自己还有生还的希望,还有活下去的勇气。“胡玄然,结束了,我失败了。”
她嚎啕大哭。轻柔的拂过她的长发,胡玄然柔声说:“有我,一切有我,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一步了。”
声音柔软的像是阳光下新晒出的木棉花。胡玄然,没了你,我该怎么办。过了许久,柳碧莹才从胡玄然怀中起身,哭得直打嗝,眼圈也红着。胡玄然吻一吻她的眉心,“瞧你,哭了就不好看了。”
柳碧莹亦是伸手将脸上的眼泪擦净,不想碰及了伤口,轻轻痛呼出声,她的手几乎溃烂,胡玄然连忙拉过她的手,忽略她细微的挣扎,取了药来。“一会儿上药会很疼,能忍着么?”
柳碧莹点点头,将眼撇过去,由着胡玄然上药。确实很疼,像是伤口撒盐,可柳碧莹咬唇硬是忍住了。上了药绑了纱布,胡玄然看见她额头尽是汗,极是心疼地将她的汗拭去。“有些迟了,可能会留下伤疤,我会寻最好的药来帮你祛疤,你不必担心。”
她摇一摇头,将他的手握在手中,他的手很大,柳碧莹两只手才握得住。“不必了,留着伤疤也好,至少能让我好生记住今天。”
她的倔脾气胡玄然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于是他摸一摸她的长发,连手指都带着几分缱绻的意味。周围是破砖碎瓦,光从缝隙中透出昏暗得不像话,地上生着不知名的杂草,还有灰扑扑的老鼠快速从角落跑过。胡玄然蹙眉,这怎么能住的了人,才这样想着,柳碧莹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角,将自己的身子凑了过来。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拂过鼻端,像是被烫着似的,胡玄然不自觉向后倾了一些,才疑问地看向她。“我颈子上的这个从何而来,能否消除?”
她伸手将自己的衣襟拉下一些,露出如玉的肌肤,显然对于这个刺青很是不耐烦。胡玄然轻轻咳了一声,才凑近了细细看了,“像是蛊虫。”
又是蛊虫,柳碧莹发出不耐烦的单音,忽然想起来一事,“你认识云皙华么?”
她问,心中隐隐有了一些念头。“云皙华?是皇宫中那个馨容华?”
“是,我觉得她似乎是恶人谷中的人,这三足麒麟一般人虽是知晓,可不会知晓的这样清楚,我也是在桐镜身上才见过的,且桐镜那日去跟踪云皙华,声称见到了一枚红色的麒麟印记,细细盘算起来,与云皙华脱不了干系。”
胡玄然一下便想到了索麒麟口中说的安插在宫中的细作,听柳碧莹这样说,定是云皙华无疑了。那先前的时疫蛊虫与这刺青蛊虫应该都与云皙华有关了。这蛊虫比之时疫蛊虫来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就连胡玄然都能够轻易化开,柳碧莹见了自己脖颈上没有了刺青,才露出了笑模样。“云皙华看样子便是下了狠招的,不知我何处得罪了她。”
“你身在宫中,自然多的是这样的时候,她这一招便直接将你打入了冷宫,可见心思有多深了。”
说及此,柳碧莹的眸光有些黯淡了下去,她环顾四周,“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了,云皙华这一招便是折了我十年阳寿都无法破除的。”
胡玄然握着她的手,用力地坚定地说:“你会离开这里的,你的命绝不会枯萎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