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她不必知晓。”

谈及此，南宫逸的神色就变得极为认真了起来。索麒麟亦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只有在对柳碧莹的事才格外上心与认真。“真不知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南宫逸亦是弯唇，却发觉自己笑不出来，许久，他才回他，“我也不知，只是不想让自己再次遗憾。”

这柳碧莹似乎将南宫逸，南宫彦与胡玄然迷得神魂颠倒，索麒麟摸一摸自己的下巴，露出兴味的神色，是时候去见见她了。也不是她还记不记得自己。若是不记得……索麒麟露出嗜血的神色，那才有趣了。正与玉续说话的柳碧莹忽然生了一阵寒意，像是有些冷了。“贞妃娘娘可是觉得冷了？我们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玉续如是说道，将柳碧莹扶起，神色比之先前已经柔和了许多。柳碧莹颔首，“确实是太晚了些，我们便早早回去吧。”

玉续从善如流，轻轻颔首，向着柳碧莹深深福了一礼，柳碧莹亦是笑，伸手将她扶起。“你我便不必这样客气，快些回去吧。以后便不要再吹《千秋岁》这样的歌了，今儿是我听见了还无妨，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玉续颔首，唇畔忽然绽开笑意。后来想起来，那是柳碧莹唯一一次见到玉续发自内心的笑意，如同明月皎洁相映。“明日还要早起去见婉儿姐姐呢，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

玉续喃喃一语，柳碧莹知晓她与婉儿的关系，也并未多言。可就是这样想着睡去，到了青宵来叫醒柳碧莹时，柳碧莹忽然就觉得寒意上涌。她连忙叫来了桐镜，“你可知玉续去了哪里？”

问起玉续，青宵先是开口了，“奴婢方才见她离开琦玉宫了，不知去了何处。”

话音未落，柳碧莹已经起身扯了一件外裳披上，神色慌张。“去萝玉宫。”

而在萝玉宫那里，婉儿热络的将玉续迎了进去，对着玉续嘘寒问暖。“我们许久不见了，续儿你变得越发标致了。”

婉儿笑着，灼灼的目光盯着玉续，几乎要将她看穿了一般。玉续亦是觉得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微微扭过身子去，“表姐，许久不见，你似乎清减了一些，可是这里的膳食吃不惯？”

听着她好意的询问，婉儿竟然生出一丝她在以主人家的身份询问自己的感觉来，她强压下心中的不虞，对玉续的问题避而不谈。“安孜，我记得皇上赏下了一盒雪顶寒翠，快快去斟一盏茶来。”

安孜飞快的看了一眼玉续，脚下有些迟疑，还是婉儿又厉声说了一句，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她才飞也似的转身离开了。隐隐的，玉续觉得婉儿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她未曾多想，只说是西凉皇宫中待久了她变得有些压抑了起来罢了。期间，婉儿又与玉续说了几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便说要离开片刻，起身就出去了。婉儿神色匆匆，玉续也不知她去了何处，只好在原地等着她回来。玉续与婉儿幼时常在一处玩耍，可二人的性子截然不同，交情也算不得很深，来时，俊池对玉续百般叮嘱了一件事，玉续到如今都还未想通。他说，入宫后不要与婉儿见面，防人之心不可无。可玉续问了为何，俊池是如何也不肯去说的，只是露出一副哀伤的模样。玉续想过千百种理由，可就是不知俊池所顾忌的，究竟是哪种。今日亦是婉儿让丫鬟请了她来的，都是自东夏而来的，年少又有过交情，玉续自然推脱不掉。这样想着，婉儿便回来了。“叫你等了一会儿实在是欠妥当，我知晓你爱吃的菜，方才去吩咐了小厨房，一会儿便留在我这儿用过午膳再回去吧？”

婉儿的笑容灿烂如正午的阳光，含着一份玉石俱焚的味道。玉续听了颔首，“那便劳烦姐姐了。”

才说着，安孜自外头进来了。她端着茶壶走得小心翼翼，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一张脸苍白无血色。茶壶的热气如同氤氲开来的雾气，将她的脸庞笼罩。看不清楚神情。“这丫头越发笨手笨脚的了，让妹妹见笑了。”

婉儿笑道，只是在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笑意。玉续自然也不会介意，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这雪顶寒翠是名贵茶叶，能够采来便是极为难得的，喝来唇齿便是冷冽之气。我冬日里收集了不少雪水，拿了它来煮茶格外的有滋味，妹妹便来尝尝吧。”

玉续对品茶的道理略知一二，只是知晓的并不算多，听了婉儿话亦是露出了一丝神往的神色。见状，婉儿将一盏茶放在了玉续面前，循循善诱，“妹妹快些尝尝吧。”

那茶闻起来便是清香的，玉续才准备拿起，忽然转眼看见了安孜的神色，她顾不上自己有多失态，只是不住的打量着玉续手中的那杯茶。也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玉续耳边回响起俊池对她说过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名贵的茶若是只是这样便喝了实在是可惜。”

她悠悠说道，看见婉儿眸中的亮光忽的暗了下去，大抵也就明白那茶中定是有什么蹊跷了。顿了顿，玉续接着说，“我来时看见外头天气极好，不若我们去外头喝茶赏景可好？”

婉儿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听玉续这样说，她大抵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便颔首转头让安孜去准备了。可她的目光在那之后便一直落在玉续的脸上，一遍一遍逡巡，像是怎么也看不腻似的。那样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玉续觉得有些不适。二人之间就此沉默了下来，细绒绒的光自外头轻轻洒下，如同被筛碎了的时光与喧嚣，缓缓流淌在两人面前，一寸一寸移向未知的方向。玉续如坐针毡，只得一直垂首细细数着桌上搁着的酸梅子的个数，心中早就是百转千回。她不知该如何开口离开这里，婉儿的目光还在直白的打量着她，如同打量着案板上的鱼肉，婉儿变得很是可怕而很是陌生，在萝玉宫中，她一刻也不想停留了。“续儿，你看我这支黑白玉簪可好看？”

婉儿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如同从另一个地方而来，听起来无比的飘渺。玉续抬头，笔直的就撞进婉儿眼中，她一愣，才发觉婉儿拿着那支玉簪，尖锐的簪尾只消微微向前就可以划破自己的脸颊。她猛然后退，这才发觉自己背心湿透，冷汗涔涔。“婉儿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将玉簪收起来，仔细伤了自己。”

虽是这样说着，可玉续心中没底，她不知婉儿是否还会做出其他的事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全身心戒备着婉儿。像是未曾听见玉续所说的，婉儿收回了玉簪拿在手中把玩，纤细的手指间玉簪转动，似乎一个不小心便会戳破了肌肤，刺入皮肉之中去。“你还未回答我，这玉簪可好看？”

那玉簪一头黑玉一头白玉，花纹雕刻的极好，不得不说是一件上品。可玉续总是觉得，那玉簪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姐姐的品味一向好，这玉簪亦是巧夺天工的上品。”

玉续如是说道，不动神色的将婉儿的神色尽收眼底。她仍旧把玩着那支玉簪，一双媚眼横扫，目光如流水般摇曳，“自然。”

瘦得几乎能看出骨头的手指敲了敲玉续面前的茶盏，婉儿飘渺无垠的声音再次响起，“妹妹还未喝茶呢。”

玉续将目光投向窗外，方才还未注意到，原萝玉宫是这样的萧瑟，分明已经到了春日，可萝玉宫像是寒冬久留之地，寸草不生，荒凉一片，就连宫人们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哪里有半分风景可赏。心惊一寸一寸吞噬了玉续的情绪，她几乎要被这压抑的沉默折磨得断了气。那厢婉儿发出一个不耐烦的单音，似是有催促之意。逃不掉的，玉续抬眼看向离自己只有寸步之遥的门，可偏生，婉儿就坐在那里，只消一有动作，她定是会将自己的拦下，若是激怒了她，后果无法预计。“再不喝，这茶便会凉了。”

枯槁的手将茶盏越发的推向了玉续，另一只手还在把玩着玉簪。仿佛她只要说个不字，那尖锐的玉簪便会刺穿她的喉咙，叫她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玉续的黑眸转了一转，开口询问道：“姐姐还未跟我讲过关于皇上的事呢，想来皇上定是很宠爱姐姐的吧？”

这样一说，婉儿的脸上忽然便亮起了光，像是看见了希望一般。她清脆的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自得与炫耀，“皇上待我，比之任何人都好上三分。”

婉儿开口将自己在西凉宫中所有南宫彦给予过她的恩宠尽数说了一遍，神色不再阴郁，隐隐的还带了几分明亮。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的喜悦。婉儿如今能做的，只有抱着之前的荣华做梦存活下去了。玉续忽然有些可怜起婉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