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娘娘可否做过噩梦？”

徐子喻缓缓的以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像是敲进了柳碧莹心里头去。对于噩梦，柳碧莹最记忆犹新的还是在清凉居的那个噩梦，实在是真实，她到如今想来还觉得有些恶寒。于是，她就将那个噩梦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徐子喻。徐子喻的指渐渐停下了敲击，眉头紧锁在一处，“竟有这等怪事？”

柳碧莹点头。“臣先前瞧着娘娘身上是紫气，可昨日，也不知是否是离了皇上的原因，臣再看时居然是阴气，且不是一般的阴气，怕是跟着娘娘有些时日了。”

阴气？柳碧莹忽然又想起那些整齐划一排在一处的墓碑，纤眉亦是紧蹙，“不知可有办法消除？”

徐子喻点头，“只是这办法只能压制，不能消除。”

“能压制便有时间去寻消除之法，不知先生说的是什么法子？”

“后宫本就是阴气极重的地方，也只有一人不怕这阴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上，只有九五之尊才能镇得住这阴气。”

答案倒是意料之中的，柳碧莹认真记下了，接着问道：“先生可知，我是为何染上了这阴气？”

这下倒是问到徐子喻了，“这便很是难说了，娘娘可曾佩戴过什么古物么？”

青宵亦是被柳碧莹手上的牙印吓到，连忙取了帕子和水来为柳碧莹包扎好。期间，柳碧莹一直在说自己无事。然，她握着柳碧莹的手时候，才发觉她颤抖的厉害。“小姐，你若是害怕便告诉奴婢啊。”

她有些心疼柳碧莹，不由说道。柳碧莹摇摇头，勉强挤出被哭还难看的笑意来，“我无事，只不过是个梦而已。”

青宵将那伤口处理好，听柳碧莹这样说，抬头亦是有些复杂的神色在眼里蔓延，“小姐，真的是梦么？可是你的手……”“我说了无妨便是无妨，不必那样兴师动众的，明日皇上问起，我便说是不慎伤了手便好。”

她掩住青宵的唇，“你可不许说出去了。”

话音未落，青宵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点点头，转头去将眼泪擦净。柳碧莹有时，是坚强得叫人心疼。翌日柳碧莹想去寻徐子喻时，被告知徐子喻已经离开了，无法她只好先行回去了。可说来也怪，也就只有拿到香袋那一天晚上做了噩梦，之后便不再遇上梦魇，那场梦就晃晃过去了，那牙印亦是很快便消了下去。纸鸢计在战场上大获全胜，南宫彦极是高兴，犒赏了三军将士，对柳碧莹也越发信任了起来，时常便与柳碧莹一同看折子。柳碧莹虽是多用后宫不得干政作为拒绝的理由，可南宫彦似乎并未将这理由放在心上。他说：“武则天不过是个例外，阿染你若是为男子定是铁骨铮铮的沙场男儿，可你是女子，是个连疼都害怕的女子，我又何必避着你浪费了你的才华呢。”

诚然，柳碧莹时而说出的话会使得南宫彦茅塞顿开，南宫彦仅是看中了柳碧莹身上的才华为自己所用罢了。柳碧莹自然乐得如此，有何谣言便交给南宫彦去处理，自己则可以乘机多学些东西。南宫彦在朝堂上的杀伐果决是不同凡响的，柳碧莹每每见了都是啧啧称赞，用心的将他的一举一动学在了心上。只是有一人，一直不见踪影，柳碧莹总是会有些牵肠挂肚的。他就是如此，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开。分明已经答应过自己不再离开自己，可离开的时候却又是不声不吭的。又比如现在，他就这样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依旧是翩翩如玉的模样，只是细看还是能看得出他脸色并非那样好。“阿染，我回来了。”

他唇角上扬的弧度仍旧熟悉得叫人热泪盈眶。柳碧莹彼时在看书，抬眼看了一眼他复又垂下头，冷淡回了一句，“嗯。”

见她如此，胡玄然有些吃瘪，不过他倒是个厚脸皮的，也不怕她冷淡，复又凑到她身边笑着：“怎得这样冷淡，可是太久不见我，把我忘却了？”

她伸手翻了一页书，依旧不抬头看他，“是，你还来做什么？还不快走？”

闻言，胡玄然的笑容冷却了下来，伸手将她的书拿起，翻了个面，轻声说道：“书拿到了，阿染。”

柳碧莹将书丢至一边，扭头不看他，胡玄然握住她的手将她的脸掰过来，才发觉她已经红了眼眶。“阿染……”话音未落，她已经扑进了他怀中。正巧撞到了他心口的位置，胡玄然只是微微一蹙眉，反手将她抱住，缓缓的抚慰，道着歉：“让你担心了。”

二人一道相携去了桃花园，桃花园离琦玉宫不算远，柳碧莹特意吩咐了青宵看住了门，不许任何人进来，青宵郑重的点了点头。桃花如云似雾，柳碧莹还带了食盒过来，温了酒，与胡玄然坐在树下小酌，端的是惬意异常。胡玄然亦然，在恶人谷中，索麒麟不许他随意乱动，最后还给他下了禁制他才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伤，这伤才好，他立马便回来了。现在佳人在侧，桃花灼灼，实在是快哉。柳碧莹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便有些醉了，脸上泛着微醺的粉红。她斜倚在小几上，抬眼看着胡玄然清脆的笑。“玄然，我前几日向南宫彦献计攻下了一块土地，这段时间他便一直留我在身侧看奏折，我偷偷学了不少东西呢。”

她喝了酒不似平日里那样压抑自己的情绪，神色中带着几分自得，眸子亮着，像是在等待胡玄然的赞扬。胡玄然笑着吻了她一下，“嗯，我知道。”

柳碧莹闻言嗔道：“你怎地又知晓了，我本想着你若是不知那才好玩呢。”

她的语气带着她自己都不知晓的撒娇，软软糯糯的戳进胡玄然心里头去。“嗯，我不知，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低低，离她咫尺之遥，她似乎能闻见鼻端漾开的桃花芬芳。柳碧莹被哄得欣然笑起，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她说罢，胡玄然便吻了她一下做奖励，“嗯，很好。”

柳碧莹像是得了天下最珍贵的东西一般，笑个不停，脸颊粉若桃李。“你可知你帮南宫彦夺下的那块土地是谁的？”

她有些迷糊，他的声音也格外的不清楚起来，“嗯？”

“是北戎的要塞，没了那里，北戎与西凉迟早便会开战。”

“开战？”

柳碧莹强打起精神，可眼睛里头已经开始涣散了。明明才喝了几杯，可柳碧莹却觉得眼前都在打转，她不自觉笑着，几乎要将手边的酒杯打翻，好在胡玄然手疾眼快先将杯子取开了。“你醉了，我们回去吧？”

她摇一摇头，扯了他的衣衫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自己则窝进他怀中，“我们哪儿也不去。”

他的怀抱很是温暖，偶尔有零落的桃花花瓣拂过柳碧莹的脸颊，掠起一阵痒意，柳碧莹便会伸手将花瓣拂去，在他怀中休憩。胡玄然看了一阵子觉得她实在是可爱的紧，不由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哄她睡觉。桃花灼然，如云似雾，二人就在树下坐着，相互依偎着，宁静的像是一幅锦绣画卷。有一朵桃花悠悠落下，无巧不巧的，落在了柳碧莹唇上，红艳欲滴的唇，粉嫩细腻的花，相映成趣。胡玄然微微弯腰，隔着桃花吻上她的唇。他的长发拂过她的脸颊，柳碧莹悠悠转醒，看着近在咫尺的胡玄然有片刻的愣神，一双眼睛如同悠悠一汪清泉一般。柳碧莹醉的不轻，可胡玄然在一吻吻后亦是红了脸，像是酒醉醺醺然的模样。他将柳碧莹的乱发拂齐，心里头想到，以后不许这姑娘碰酒了。柳碧莹回头时，是胡玄然抱回去的。她实在是醉的厉害，不宜在宫人面前出现，他便直接抱了她在房檐之上跳跃回了琦玉宫中。颜芷似乎等了在琦玉宫中等了许久了，见到柳碧莹醉醺醺的回来着实吃了一惊。青宵见了颜芷来亦是有些尴尬，“贵妃娘娘万安，小姐方才去了桃园赏花，一时兴起喝的便多了些，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无妨，你先扶你家主子进去歇息吧，我改日再来。”

说罢，她便离开了。只是脸上的忧心太过明显，可这厢柳碧莹亦是不安分，青宵实在是分身乏术。柳碧莹见胡玄然不见了，才一个“胡”字出口便被青宵捂着嘴带回房中去了。颜芷一走，胡玄然便出现将柳碧莹带了进去，取了药丸给柳碧莹服下。他转身嘱咐青宵，“你且去打听一下方才颜芷是为何而来，一会儿阿染醒了便告知她。”

青宵便连忙去了。胡玄然的药有奇效，柳碧莹睡了一觉后便清醒了许多，亦是不觉得难受。胡玄然难免又拿了方才她的失态来调笑她，柳碧莹红着脸将自己藏在被中，实在是觉得有些难为情。正闹着，青宵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