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场权利与爱情的游戏中，他选择了前者，可是他一点都没有胜者为王的喜悦，反而失去了更多，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孤寂。他的寂寞与他的权利一样沉重。当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么孤单和空虚。他真的后悔了，若是选了后者，也许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可至少自己不会孤单与寂寞。后来，他终于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恨白雪鸢，他恨的是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自己，他恨的是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的自己。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白雪鸢，张宓，她们都离开了自己往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而去了。只有自己，还在原地踏步。二人相顾无言，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到了嘴边却尽数咽下，尤其是南宫彦。最终，所有想说的话，都化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声。“你恨我么？”

说罢，就连南宫彦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无趣，“定是恨的吧，恨到要与我继续纠缠下去。”

他现在是穷途末路之徒了，没有生的希望，所有想要在自己最后的时刻将自己所有的疑惑与不满足尽数完满，这样他也就能安心上路了。“你们都说我的疑心重，却不知晓我为何疑心重，我虽是万人之上的权利与地位，可也只有这些，若是我连这个都守不住，便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他说着便将脸垂了下去，他的脸被隐匿在阴影之中，有些看不清神色。柳碧莹收回手，紧紧的攥住，一大颗温热的眼泪落在了柳碧莹的手背上，像是烙铁一般灼热得叫人心惊。“这些就是你牺牲我和整个儿白家甚至更多的人得来的东西不是么？”

南宫彦自嘲一笑，“是啊，真是可笑至极。”

脸颊上一片湿润，就连柳碧莹自己都不知晓自己究竟流了多少泪，也不知为何要流泪。“对不起，现在的你，想来连这些都保不住了吧。”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衡，不要让南宫彦听出自己的颤抖来。“你杀了我吧。”

南宫彦轻飘飘开口，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也就是在此时，柳碧莹身边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柄匕首滑到了自己的手边，那匕首上嵌着红宝石，鲜艳的颜色像是血一般，刺得柳碧莹眼睛生疼。柳碧莹转头看向索麒麟，索麒麟仍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看见柳碧莹看他开口问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你现在就可以杀了他，所有的仇恨就会随之烟消云散。”

是啊，这不就是柳碧莹一直想要的结果么？这样想着，她伸手将那匕首拿了起来，从鞘中抽出，雪亮的光闪过。匕首上的红宝石硌着柳碧莹的手有些不舒服，她觉得自己有些拿不住那匕首，就好像匕首有千斤重一样。那厢传来了一声嗤笑，是索麒麟的，“怎么了，到这种时候难不成你的同情心开始泛滥起来了？你当初有多恨我便该有多恨南宫彦才是。”

“住口。”

柳碧莹低声喝止，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南宫彦静静听着二人的谈话，听见柳碧莹的声音有些发抖，于是他微笑起来，“鸢儿，看来你还不够恨我。”

他的话就像是一句嘲讽一般，分明柳碧莹为了复仇已经做了很多事，可南宫彦这样说着就像是柳碧莹之前做的不过是儿戏一场。“我恨毒了你。”

她几乎是喊出来了这句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内心的千分之一的恨意告诉南宫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自己真的恨他。南宫彦还是笑着，甚至向柳碧莹张开了双臂，“鸢儿，若是你真的恨我便杀了我，否则你让我怎么相信？”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南宫逸一直一言不发的站在柳碧莹身侧，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南宫彦是在激柳碧莹，为了逼她杀掉自己，既能够摆脱被索麒麟折磨的痛苦，又能偿还对白雪鸢的愧疚，实在是一石二鸟之举。所以，南宫逸并未打算阻止柳碧莹，他在等，等着看事情究竟会发展成何种地步。而那头的柳碧莹已经将匕首举了起来，对准了南宫彦的心脏，她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刺死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南宫彦越发的敞开了自己的双臂，丝毫没有半分畏惧的样子。“我们之间终究要有一个结果。”

她开口，将每一字都咬得很重，就像是每说一个字就给自己一分杀掉南宫彦的力量。这一路走来，柳碧莹确实是设计害过很多人，直接的间接的，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需要拿着匕首去剥夺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对于柳碧莹而言，这是一个需要下定决心之事，不能有一丝的畏惧。似乎是感觉到了柳碧莹的犹豫，南宫彦忽然伸手一把将柳碧莹揽入了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她。柳碧莹几乎就是在一霎那颤抖起来，因为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匕首没入了南宫彦的胸膛，湿润的鲜血疯狂的涌了出来。她瞪大了眼，脑中一片空白，对于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一无所知。反观南宫彦，虽是很痛，可他还是笑着，就像是得到就救赎一般。他还是紧紧拥抱着柳碧莹，满足的叹息，如同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我终于能够再抱抱你了，鸢儿。”

虽是不能再与你重逢，可如今这个拥抱已经弥足珍贵。随之匕首落地时清脆的一声响，南宫彦也随之从柳碧莹身上滑下，无力的摔倒在地上，吐出了最后一口温暖的气息。这个男人，终于结束了自己无比尊贵又无比寂寥一生。柳碧莹愣怔，失神的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和衣襟，就像是大梦一场，这场梦是一场冗长的噩梦，如今终于迎来了结局，她也终于醒了过来。她看着南宫逸去探南宫彦的鼻息，看着南宫逸向自己摇了摇头，他告诉自己，南宫彦真的死了。如同紧绷着的每一寸身体都得到了释放，那灭顶的松快与迷茫将柳碧莹击溃，柳碧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并没有。柳碧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恶人谷，周围是青色的帷幔，烟雾缭绕，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来到了仙境。“阿染，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接近，南宫逸将一只药碗放在了小桌上，端了一盏清水来喂柳碧莹喝下。“你睡了许久，我很担心。”

他这样说着，关切的目光没有一刻从柳碧莹脸上离去，可是柳碧莹还有些晃神，并未注意到他的眼神。“西凉那边可还好？”

柳碧莹劈头便是这样一句话。冷静得像是先前那个下不去手去杀南宫逸的人不是她一般。南宫逸的目光黯了黯，缓缓的点点头，“只是随我们一同前来的士兵们还在恶人谷前候着，你看需不需要让他们先行回去？”

柳碧莹颔首，“先前带他们来本就是掩人耳目的，让他们先回去吧，我想我们还需要在这里待一阵子。”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了南宫逸。南宫逸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铃还须系铃人，索麒麟的问题只有南宫逸才能解决。于是他接着说道：“不若你先回去吧，这边我来解决，你留在这里实在危险。”

见他口吻坚定，柳碧莹知晓与他纠缠留不留的问题实在是不怎么明智的选择，于是便点了点头，“那你一切小心，我在西凉等你。”

南宫逸应下了，就是由有她这句话，他就绝不能出事。只是柳碧莹还有一件事还需要解决，她顿了顿还是去找了索麒麟。索麒麟似乎是在午休，听见柳碧莹进来也没有看她，兀自闭着眼睛假寐，“有什么事？”

“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复仇么？我瞧着不像。”

她单刀直入，不想与索麒麟多费唇舌。那边的男人清脆的笑了一声，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你总是一副能看透人的样子，不过事实上，你确实没有看走眼。”

他缓缓说道，不过并不打算告诉柳碧莹，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柳碧莹也不急，他不说，她自然有办法能够套出来话。“南宫彦已经死了，你想要什么大可直说，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柳碧莹如是说道，面色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索麒麟闻言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将柳碧莹上上下的打量了一遍，“我说了你便能给我？那岂不是让我捡了大便宜？”

他的话里全是讽刺，柳碧莹充耳不闻，只是笔直的看着他，不说话。“我先前问你时，你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如今来套我的话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他幽幽说道，眼中寒芒一片。看来那枚青铜戒指对他真的很重要，柳碧莹在心中暗想。“世人想要的不过世那么几样，想来你也不例外，如花美眷或名誉地位。”

见他神色未变，柳碧莹接着说道，“还是说你想摆脱南宫逸，成为人？”

话音未落，索麒麟又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张扬，“成为人？我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为何要便成人？至于你说的如花美眷，名誉地位，我倒是颇有兴趣的。”

柳碧莹微微弯唇，生怕叫索麒麟看出来，于是又轻咳了一声将自己的笑意藏起，“看来我们是没有合作的可能了。”

见他不说话，柳碧莹便又开口了，“我走时，能不能带走流云？”

索麒麟眉毛一挑，显然是不想同意的，他又不傻，自然知晓若是流云还在自己身边，他定是还可以再见到柳碧莹的，若是流云被带走了，他便没有了理由再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