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讲了,是你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思?一路上,你不是想甩我许多次,为什么最后又都没有?”
贺中珏看了孟夏一眼,总的来讲如果不是因为那张卖身契,他认为孟夏算是个极单纯的小姑娘。“我哪有?是你自己走得慢,我不耐烦而已。”
“然后明明要甩我,却对我又非常地好,舍不得我冷着热着饿着。”
“我哪有,给你吃,是因为我自己也要吃,给你找地方住是因为我也要住。”
“那就是夏中意我。”
贺中珏忽然话锋一转,厚颜无耻地道,孟夏的手一下就拿开了道:“我要去帮嫂嫂干活了。”
说完孟夏就走出了柴房,心里却道:哼,就你这败家子,我是同情你,才收留你,你居然挺会为自己脸上贴金的。然后孟夏听到柴房传来贺中珏恼恨的话:“真是个没味道的女人,就算如今长大了,还是这般没味道,不中意算了,我找中意我的去。”
孟夏一听“如今长大”这话,脸一下通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加快步子离开了柴房。孟夏和贺中珏没有什么多余的换洗衣服,孟夏见那旧衣服已经干了,便收了下来,她不知道贺中珏是怎么穿的,可以穿出这么几个洞来,借着灶膛的余火把衣服和贺中珏打湿的裤子、鞋子烘干,又找芦花要了针线和旧布,回到柴房,没见贺中珏才松了口气,便坐下来,把那拆下来的袄子塞回衣服里去,然后用针细细缝上,其实孟夏的女工做得并不好,但是还是勉强能把破的坏的缝到一起,花了好一会功夫,终于把那两件棉袄勉强地缝好了,只是贺中珏那旧棉被上好几个疤,自己的女工又差点,孟夏都不知道贺中珏这败家子会不会愿意穿,不过贺中珏不愿意穿,自己就留着,夜里拿来当被子用。孟夏刚缝完,就听见余氏吩咐芦花道:“芦花,我屋里的这些东西今日要洗了,还有腊月二十九,你庆祥叔家杀猪,大茂正回来了,你们且去帮帮忙。”
芦花应了,在院里忙完事,端着一大盆东西去了井边,那桃樱的声音就出来了:“哎呀,婆婆,大姑等着那大茂表弟回来,怕就要撵我们了。”
“这家里没个男人,等那孟大茂回来,我们正好找族长说个清楚明白。”
“大姑,干嘛要等大茂表弟回来,我们现在就可以找族长理论呀,是不是婆婆?”
桃樱不甘地叫起了王氏,孟夏听到王氏猛咳一声道,“没规矩的东西,大人讲话,有你小辈插嘴的吗?”
“婆婆!”
……孟夏听了桃樱婆媳这话,这桃樱大约只绘勾搭象贺中珏这样的男人,那王氏到底还是有些见识的,大约知道族长与自己的舅相好,想谋房子,也是口说无凭的事,所以现在闹到族长那里去,这王氏大约也没几分把握,自然就拿话把桃樱弹压下来。孟夏正想着,忽觉得身后有人,她一转头,就看见贺中珏爬在身后,孟夏不由得抚抚胸口道:“你干什么,吓死人!”
“看夏想事情,夏想事情的时候,真好看!”
贺中珏嘻皮笑脸地粘了过来,孟夏都不知道这贺中珏是不是嘴上抹了蜜,反正想讨好人的时候,那嘴特别甜;当然想气人的时候,那所作所为又是一般人都做不出来的下佐,不由得瞪了这败家子一眼,却听贺中珏继续问,“夏,在想什么?”
“那舅母不高兴我,她借口想占我娘的房子,我想过了年就离开这里……”孟夏想想余氏的难处叹了口气。“夏,你带着你男人住在这里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我不是讲了过了年,就离开吗?”
孟夏加重了这个“我”字,但贺中珏却完没听明白一般,非常热心地出谋划策,“夏,我不是早就劝你去长州城谋生活吗?”
“我倒想,可我没有一技之长。”
贺中珏忽伸手揪了孟夏的脸一下道,“跟别人都讲了我是你男人,哪有一个女人总用这样的口气对她男人的。”
孟夏赶紧刨开贺中珏不老实的手,贺中珏却又把手伸回来道:“如果你不许我摸,我就去摸别人。”
贺中珏这个“摸别人”和刚才“找中意我的去”,分明都有所指,孟夏曾经以为相府那表少爷是世上最下流的胚子,没想到这种事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那相府表少爷和这贺中珏一比,还真是小巫见了大巫,于是再一次打开贺中珏的手道:“你愿意去摸,人家又给你摸,你只管去好了!”
“夏,这可是你讲的,到时候别又瞪人家。”
“你赶紧去,别没摸着,反惹一身骚。”
“夏,那摸的事,不着急,待会儿去也行,眼下我们还是商量正经事吧。”
孟夏真想一头把贺中珏撞死,忿忿道:“我跟你没什么正经的事可商量。”
“夏,我是劝过你去长州城谋生活,不过,眼下,咱们还真不能就去长州城。”
“是不是人家的手还没摸着,你舍不得呀?”
孟夏除了余氏难做,还愿意在这里看贺中珏与桃樱苟苟且且的,虽然她没想好要不要带贺中珏,但就不喜欢看到两人这样,哼了一声蹊落道,贺中珏嘿了一声抓过孟夏的手道,“多少女人想把手给我,我都不爱摸,我就爱摸夏的手……”孟夏赶紧把手抽出来问:“那你讲讲,有什么缘由现在不能去长州?”
“当然是因为你那个舅母,我觉得,你这娘怕都不一定是她们的对手。”
“那留下,不是更让她有话可讲?”
孟夏正愁这事。“她讲她的,中意,咱们就听听,不中意,咱们就回屋里关上门,喜欢聊天,我们就聊个没完没了,喜欢恩爱,咱们恩爱咱们的,我正好教教你如何做女人,她能奈我何?”
贺中珏的手又不老实起来。“谁跟你恩爱,什么真正的女人,我本来就是女人!”
孟夏恨死贺中珏满嘴的不正经,不过就以余氏的性子,她还真担心更压不住王氏和挑樱的兴风作浪,她推开贺中珏的手道,“还有你不许……”“不许什么?”
孟夏最终觉得不妥,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里,怕芦花一个人忙不过来,从没正形的贺中珏怀里挣了出来,就去了井边,只是还没到井边,她就碰上了那个清逸脱尘的徐书同。徐书同没有穿捕头的衣服,一件浅蓝的袍子,看上去更象个读书人,冲孟夏略一颔首道:“是你?”
只是徐书同眉宇间不象初次见着那样,似乎有心事,孟夏竟有几分慌乱,好一会才点点头,徐书同又问:“回来还习惯?”
“还好。”
“我听人讲你成了亲?”
孟夏没想到徐书同开口就问这样的事,慌乱中又有一丝懊恼,自己与贺中珏是成了亲,但贺中珏压根就不知道那新娘是自己,只要自己不提这件事,怕贺中珏这一世都无从知晓,偏偏到了孟家寨,自己却说这个几次都想甩掉的人是自己的男人。徐书同见孟夏没有回答,于是又问:“他对你不好?”
孟夏凭良心讲,除了不知道这贺中珏与桃樱有没有成事实的苟且,对自己真不算不好,当然也不算好。徐书同见孟夏还是不回答,叹了口气道:“既然不好,何苦要与他纠缠着一辈子?”
“徐三哥,我得去帮嫂嫂了。”
孟夏低下头赶紧从徐书同身边走过去,却闻到徐书同身上的味道,这徐书同身上味道和贺中珏身上的味道不同,贺中珏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香用多了,那香沁到他身体里去了,所以就算穿着大茂的一件旧袍子,也总有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的味道,而徐书同不同,就是一个干净清爽的男人味道。孟夏一气小跑,再回前头没有看到徐书同,才松了口气,刚一抚胸口,却听到贺中珏拍着巴掌的声音:“好香艳,刚才我看到好香艳的一幕!”
孟夏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贺中珏看到什么香艳,“香艳”这词在二小姐那里是绝对不许讲的,因为二小姐说了这是“下流胚子才用的词”,于是孟夏有几分不解地看着从旁边走了过的贺中珏,贺中珏把孟夏打量一番,眉一皱道:“就这副没长开的模子,居然还挺招蜂惹蝶的,怎么,看上徐老三了?”
孟夏才知道贺中珏看到的“香艳一幕”,竟是指自己与徐书同说了两句,如果这就是“香艳”,孟夏认为这世上可称为“香艳”的就太多了,二小姐居然说是“下流胚子才用的词”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吧。贺中珏见孟夏不回答,又哼了一声道:“问你话呢?”
“我没有。”
孟夏不想跟贺中珏纠缠,贺中珏又哼了一声道,“没有,那我明明看见你们俩含情脉脉的,你看着我,我看你。”
“我没有!”
孟夏觉得特别冤,自己一直低着头,几时有看那徐书同,贺中珏立刻又得寸进尺地道,“那为了证明你是清白的,以后看到这徐老三,唾他一口,我就信!”
孟夏吓了一大跳,看了无赖的贺中珏一眼,狠狠唾了贺中珏一口,转身就往井边走。贺中珏用手摸摸脸,用手指着孟夏的背,然后忽一收手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