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拐过两条巷子,那桂巷就在眼前了,现如今在捕房待过的孟夏知道桂巷为什么有一大股子脂粉味,因为桂巷正面就是男人们喜欢去的地方,象什么“蕊香楼”“醉脂阁”之类的花楼,争相斗艳地在这里开了一排,石头和栓子经常会到那里执行公务,好象那条街上挺容易生事的,两人都喜欢戏称那条街为脂粉街,当然还不乏有赌坊这样的销金窟,因为石头偶尔还会去赌两把。而当初贺中珏相中,孟夏卖下的房子就在桂巷的背面,孟夏现如今真是有些后悔买了这样一处地方,除了方便贺中珏凑一百副骰子的女人,她不觉得有任何好了。孟夏是个女子,这样的地方,独自一个人,自然不敢多待,赶紧往桂巷背面转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子从一家赌坊出来。男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前走,显然在赌坊待了不短的时辰,现如今孟夏知道这样的人在这条脂粉街不少见,自然没放在心上,只是那男子经过身边时,正好把手拿下,孟夏一下认出此人,居然是相府那表少爷。孟夏吓了一大跳之后,就充满着好奇与疑惑,相府表少爷怎么会到长州?孟夏看见表少爷一边打哈欠一边往脂粉街外走,忙跟了上去。相府表少爷大约是赌输了,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的,孟夏在相府知道这个表少爷是大小姐、二小姐的远房表亲,因为相貌生得不错,讲话得体,深得那相府夫人喜爱,又得大小姐青睐,所以时不时就会到相府住一段日子,名字好象唤做什么王安,不过更多的,甚至是一个什么样的远房表亲,孟夏都不知晓,因为那个时候她对这个表少爷是避之不及。表少爷骂骂咧咧走到一家酒馆前看了一眼,抬脚就走了进去。孟夏有些气恼,表少爷这一喝酒还不抵喝到几时去了,自己要是回去晚了,贺中珏寻个借口不让自己出来,那可就惨了,于是恨恨地看了表少爷一眼,只能等以后再说,刚一转身,却听酒馆里传出声音:“去,去,去,余顺儿,你都欠了我半个月的酒钱了,不把以前的还上,以后都不会赊你酒的。”
听到“余顺儿”三个字,孟夏吓了一大跳,相府这表少爷明明叫什么王安,怎么又和当年欺侮大茂和自己一家人的表兄同一个名字,难不成是自己眼花,孟夏揉揉眼,确实没看错,就是当年相府的那个表少爷,不过孟夏入相府四年后,这表少爷才来走动的,大舅家见着的余顺儿生得尖嘴猴腮的,没想到女大有十八变,他余顺儿居然也男大有三变,四年时间竟变得与曾经的余顺儿完全不同,而在相府,大小姐、二小姐都称他为表兄,大小姐上甜腻腻地叫,二小姐是客客气气地叫,而相府夫人一直都称他为:“我的乖儿”,最主要是余顺儿到相府更多的是粘着大小姐,自己受他挤兑,不过半年就到了二小姐身边,本就怕这个黑心肠的表少爷,能不接触,自然不会去招惹,不成想脱了那层华丽的外衣,这相府的表少爷,竟是自家表兄余顺儿。孟夏在种种吃惊之后,才想着更为惊诧的事,原来余顺儿没有死,不知道是不与余满江失散了,找不到孟家寨,就在长州城里不务正业地游晃,正寻思间,完全没有在相府骗吃骗喝骗大小姐风采的余顺儿被铺主哄了出来。那余顺儿大为恼怒地骂了起来:“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初我顺爷在兰坊,哪个见了不得点个头哈个腰呼两声顺爷,你这么大点酒铺子,顺爷能来光顾,那……那是瞧得起你!”
孟夏当初在余家待过几日,并没见余顺儿这么威风过,不由得轻轻撇了几下嘴,当然在相府,那余顺儿还是有些风光的,那也是仗着那大小姐的缘故,所以这让孟夏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余顺儿和相府表少爷是一个人。那铺主显然没少听余顺儿这类话,懒得搭理,连挥手叫了几声:“去!去!去!再不还钱,打断你狗腿!”
余顺儿到底怕自己的“狗腿”被打断了,又骂了几句,才悻悻地走了,孟夏赶紧跟了上去。跟着余顺儿东转西转,转出了桂巷,然后转到另一条街上,这条街叫做永昌街,虽然孟夏才搬到长州城没几日,但也知道永昌街住的都是比较体面的人,长州城的首富周杨公,就住在这条街上,只不过他的宅子占了半条街。孟夏有些诧异,眼前的相府表少爷余顺儿明摆着已经落魄了,还喜欢赌钱,竟然能住在永昌街上。没一会余顺儿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不耐烦地用手把门打了一气,有个丫头开了门,余顺儿一脚就踢了进去,然后就是什么动作慢,跟猪一样蠢的之类的骂骂咧咧。永昌街上的住的都是有钱人,门院墙比别处都高,孟夏自然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她又不甘心,于是绕到后面,找着处好下手的地方,几下爬上了院墙,没一会就见一个丫头提着灯,余顺儿跟着往这后面走进院来,一个穿着绸缎面袄子的妇人迎了出来,上去就问:“顺儿,谁又惹着你了?”
“拿银子给我。”
“顺儿,你每日要么不着家,着家就是要银子……”孟夏一下认出那人正是自己的舅母王氏,这一下孟夏更为吃惊了,如此说余顺儿根本就没死,不仅是没有死,还和余满江夫妇住在一起,这么说来大舅和王氏是知道余顺儿没有死的,既然余顺儿没有死,为什么他们又同意让桃樱改嫁,孟夏看得一头雾水:难不成是桃樱改嫁后,这大舅和舅母才找到余顺儿的?可孟夏怎么看都不太象,孟夏正寻思之间,只听余满江发恨的声音传来:“余顺儿,我告诉你,你明儿再敢出去不务正业,我打断你的腿!”
那余顺儿立刻叫了起来:“有种你打就是了,我知道我现在没有用处,你就不把我当你儿子……”那王氏赶紧上前捂住余顺儿的嘴道:“乖儿子,少说几句,少说几句。”
“不用你打断我的腿,这家我一会也不想待……,我怎么有你们这样的爹娘,连我……”“顺儿,顺儿,听娘讲,听娘讲,进屋娘和你讲!”
那王氏死命拉着余顺儿进了房间。这些话听得孟夏一头雾水,爬的地方不太好落脚,手里又有公文,她在上面待不了太长时间,自己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她便跳下墙壁,看天色更黑了,她赶紧往回走。孟夏刚走了几步,忽发现前面出现了人影,永昌街正面的街宽阔,但背面的街却狭窄,前面一有人,立刻就有堵住去路之势,一种不祥在预感,让孟夏转身往回跑,只是一扭头才发现后面也被人堵住了。孟夏顾不得手里的公文,扔到一边就往余顺儿家的院墙上爬,后面堵路的人一下就跃上了院墙,很有老鹰捉小鸡志在必捉住孟夏之式。孟夏灵活却是个没有任何功夫的人,自然避不开,只是那人的手要抓住她时,忽然“哎哟”一声,就从空中跌到了地上。前面来拦截的人低沉着声音叫了一声:“人在左边的屋檐上。”
孟夏一下听出声音正是那个病态男子身边的章飞鹰,她不由得在心里焦急地骂了起来:怎么阴魂不散,又遇上这混帐了,怎么办?怎么办?章飞鹰刚一吩咐完,就有两个人往左边的屋檐跃去,只是还没跃到,又纷纷被对面屋檐上的人打了下来。孟夏是个机灵的人,一看就明白是有人在帮自己,趁那章飞鹰忙于应付帮自己的人时,大叫起来:“有贼呀,有贼进院了。”
这条街住的都是有钱的人,有钱人最担心的就是家里的钱贱损失,自然每家都有几个护院或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一听有贼,那家家的灯立刻就亮了起来,然后就是这样那样的叫喊“捉贼”的声音四下里应起。章飞鹰一看屋檐上的人不是弱手,而孟夏又把一条街的人都叫了出来,估计无法得手,于是打了口哨,他带来的人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孟夏一抬头,左边屋檐上的人几个优美的轻纵也在屋顶上消失了。孟夏松了口气,双脚刚一着地,那家丁、护院全都涌了过来,见着便问:“贼呢?”
孟夏便往章飞鹰那一队人消失的地方指了去,那家丁、护院似乎真的看到有黑影在跑,立刻全都涌了过去,孟夏也顾不得公文,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桂巷的家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