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瞧!”
孟夏说完就听见贺中珏的声音,“敢不瞧!”
“我就不!”
孟夏眼更红,干脆把两只手藏到身后,贺中珏才走了过来,盯着孟夏好一会才问,“恼我了?”
孟夏点点头,贺中珏伸手抬起孟夏的脸道:“不许恼!”
“你……你不信我。”
孟夏不知道为什么委曲这大半日,最后憋出的竟是这句话,贺中珏听了却笑了起来,“那要如何才算信?”
孟夏撇了一下嘴道:“我不知道阿兄怎么会和布王……”“跟你阿兄有什么关系?欲盖弥彰!”
孟夏听二小姐用过“欲盖弥彰”这个词,不过曾经她是不明白,而贺中珏用的时候,她一下就明白了,自己这还真是欲盖弥彰,明明贺中珏恼她,跟孟大茂没有任何关系。孟夏不由得低下了头,贺中珏却吩咐:“许白,赶紧给夫人切脉!”
那叫许白的大夫给孟夏切脉了后,说脉相尚稳,不过注意不要操劳,开了一剂保胎的方子,再验了孟夏的膝盖,见有些青肿,又开了副膏药才离去。屋里只剩下孟夏与贺中珏。天色渐暗,两人没有说话,所以特别安静,好一会,贺中珏才转身去了书房。掌灯的时候,孟夏用过饭,刚想到花架下去坐着乘凉,却听见守岁轻声道:“侯爷,王爷在书房,这边请!”
孟夏寻声而去,就看见徐泽仪的父子义天侯徐昭被守岁引着往贺中珏的书房去了。孟夏想自己刚来到王府,贺中珏说这处园子离他一处重要的地方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指的就是这处书房。孟夏坐在花架下的摇椅上,她不知道花架下如何多的这个摇椅,反正她一觉睡醒就看见这东西了,坐在上面摇着,还挺舒服的,于是孟夏就坐在上面。孟夏摇了一会摇,见鲁婆子出了院子,她赶紧起来,回到房间换上衣服,拿了腰牌,趁那看门的人没反应过来,就出了院门。当然孟夏知道自己能出来绝对不是什么侥幸,明摆着贺中珏没有下过什么不同意的命令,不过她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避开那个唠唠叨叨的鲁婆子,如果把自己想出门的想法和鲁婆子讲了,不仅出不来,弄不好一整日都别想过清静。孟夏出门是没有任何目的的,只是停住脚时,却发现站在梅娘家门口。孟夏想起徐书同所讲的话,家人都托给同僚照顾,想这里多半是人去房空,不由得推开院门,一推开院门,孟夏就看见了梅娘,梅娘和以往一样,坐在院子一角,摸摸索索地做着事情。孟夏忙走上去叫了一声:“梅姨。”
梅娘听见孟夏的声音格外开心:“是孟小官人。”
孟夏扶起梅娘道:“梅姨,三哥不是将你和张婶托人照顾吗?”
梅娘才道:“我有手有脚的,干嘛要麻烦人家。”
孟夏听了有些惭愧,这梅娘经历不可谓不苦,可是梅娘总这么坦然,而自己离开了贺中珏似乎就不成了一般,不过想想徐书同的际遇,孟夏到底还是不想小东西有徐书同那样的际遇。梅娘说完又问:“孟小官人,可吃了早饭?”
孟夏点点头道:“已吃过了。”
“对了孟小官人,那房子你们还租吗,你们的东西,还放在屋里。”
孟夏忙道:“自然要租。”
说完孟夏才发现自己出来得急,身上除了几样饰物,竟连点碎银都没带,于是有几分不自在地道,“只是……,只是我今日忘带银子了。”
梅娘便笑道:“小官人,怎么讲这样的话,你那男人给的银子至少可以租这房子几年了,他可好,对了,怎么好些日子不见你们了?”
“他有事忙……”“应该的,应该的。”
孟夏见梅娘已经从方锦的死中解脱出来,心里略好受一些,便不打扰梅娘做事,走进房间,自己的东西都在,贺中珏的两个箱笼也在,那两只箱子都未曾打开过,放在箱上的包袱也没动,孟夏不由得伸手打开那袱,抱着贺中珏逃难时穿过的旧棉被,坐在箱笼上。孟夏抱着棉袄正发呆的时候,听见徐书同叫“娘”的声音,孟夏一下回过神,走出房间,就看见有些日子没见着的徐书同,徐书同虽然俊朗依旧,但人却瘦了。徐书同看见孟夏也有几分吃惊:“你……,二丫,怎么是你?”
“我……”孟夏总觉得徐书同是个精明人,虽然他什么也不说,弄不好自己所有的遭遇,他都知道,于是也就没再找谎话来粉饰太平,苦笑道,“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和梅姨她们了。”
“我娘讲在这里住惯了,哪儿也不想去了,所以……”“所以我才有机会再见着你们。”
孟夏和徐书同说话间就走出了梅娘的小院子,在附近的一家茶馆寻了座位坐下来后,徐书同犹豫一下就问,“你现在可还好吧?”
“好,我现在挺好!”
虽然孟夏没想粉饰太平,但这句假话却冲口而出,然后又问,“你……现在可好?”
“我……,挺好,我挺好的。”
孟夏自然最想知道这么多派势力,徐书同到底选择了谁,但那问话到了嘴边终还是咽了下去,徐书同给孟夏和自己倒了茶,慢慢喝了一口才道:“我娘当年为了我舅舅,为了50两银子,给一个没有子女的大户人家生儿育女……”孟夏愣了一下,不由得打断徐书同的话道:“你怎么想着和我讲这个?”
“我也不知道,大约我不知道给谁讲才对。”
徐书同苦笑一下道,“可是我舅舅带着50两银子和家里所有的家当到了京州便杳无音讯了。”
“三哥,你别伤心了,也许你舅是没有混好,钱又花光了,所以无脸回家见家人……”孟夏只能好言相劝道,徐书同苦笑道,“没有,因为他一心要出人头地,所以什么事他都会去做,所以他如愿以偿地出人头地了,因为可以狠心地抛妻弃子,又够心狠手辣和颠倒黑白,所以他不仅出人头地了,还位极人臣。”
“这……这……”孟夏恨恨地道,“他真该下油锅!”
可孟夏闹不清徐书同这会怎么会和她讲这事,对那朝里的位极人臣的人又知道得不多,所以左右猜测不出是哪一个,徐书同又苦笑了一下道:“可他没下油锅,活得有滋有味的,妻妾成群。”
孟夏只得好言相慰道:“三哥,他会遭天谴的。”
“我从来不信什么天谴。”
孟夏被堵得无从说话,赶紧转了话题问:“三哥,那你为什么……”徐书同接着道:“我母亲所遇到的男人,与他的发妻极为恩爱,只是他的发妻自幼身体孱弱,成亲两年还无所出,他家里的人都很急,与他发妻商议,那发妻同意另寻女子为他家传宗接代,于是便选中正好需要钱的我母亲,那男人的家人在他饮食中下了药。”
孟夏不太理解的是既然如此,那是一个大户人家,又无所出,怎么会舍得徐书同这样流落民间,徐书同接着道:“男人药醒后,对此事极为愤怒,只是吩咐下药的人地位尊贵,他怒极,无从发泄,只得拿下药的人和我出气,处置了下药的人,还把我娘关进马棚,任我娘自生自灭,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我娘命大,不仅命大,还真怀孕了。”
“那……那你那亲爹不是大喜?”
孟夏讲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如果是大喜,梅娘怎么可能流落到这样的地方。“那男人让人送来了打胎药,逼我娘服下,然后把我娘撵出了他家。”
孟夏没想到徐书同是这样的遭遇,听完眼睛也红了,徐书同摇摇头道:“本来那是个冬天极为寒冷,我娘是必死无疑的,他那发妻倒是个心善之人,知道此事,着人给了我娘送来了一身棉衣和五十两银子。”
孟夏哼了一声道:“这样狠心的男人,让他断子绝孙算了……”不过孟夏讲完此话又觉得不妥,如果那男人断子绝孙了,这徐书同怎么也算这个男人的种,那他徐书同就该断掉绝掉,赶紧把后面更恶毒的诅咒吞回了肚去。“他没有断子绝孙,他赶走我娘后没有多久,他那发妻也有了身孕,那可真是大喜的事,只是……”“只是如何?”
“只是没多久便小产了。”
“活该!”
孟夏骂完,不由得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腹部,自己肚里也有个小东西,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样恶毒?“虽然小产了,不过几年后,他们到底还是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这简直是太没天理了,象这样恶毒的人,估计也生不出什么象样的儿子,肯定是对眼、鸡胸、驼背、破子……”孟夏搜肠刮肚地找最恶毒的词语诅咒徐书同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没有你讲的那么不堪,只是得之不易,家里倒是十分骄纵,惯得有点不成样子。”
徐书同苦笑起来,然后淡淡道:“其实这之于我和我的母亲是天大的不幸,但这之于他的发妻和他们娇惯的孩子来讲,又是何其之幸福,当然也不枉这男人如此厚爱他发妻,他们的儿子出生没有多久,一场大祸就降临了,他发妻一家为了这男人家的大业,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