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就是自省，莫非是近些年来阎罗王悉数沉睡，地府无主统领，出了一些杂碎欺凌弱小？但细想又不可能，天道对地府的管制十分苛刻，就算是酆都大帝亲自现世，在人间烈阳的灼烧下也会丧失修为，若非如此，她也不用转生成人类以躲过天道的束缚。白雁躲避着冯曾毓的目光，一双眼睛迅速红了起来，她嗫嚅着：“他当时身上缠着火药，是自尽的。”

冯曾毓只是怔忪，并不解其意，连岑却瞬间懂了。其实“自尽”这两个字，即便是在人类社会中都不一定能得到理解。连岑初中时，她经常租房子的那家房东太太因为长期遭受家庭暴力，也得不到娘家亲人的支持维护，最终选择自尽。那时连岑还住在那个房子里，周围的邻居都在议论纷纷，老房子隔音差，连岑都不需要出门，就将周围人的意见听了个七七八八。“好好的人，非想不开找死干什么？活着还能找到转机，死了不就彻底死了吗？”

“她就算要找死也去外边啊，死在楼里，我们还怎么住，多晦气。”

“你们可别学这种人，活着怎么都比死了强，谁日子不苦？要是人人都过不下去就寻死觅活，世上还有没有活人了？”

人死以后，活人的意见不听也罢，但最严苛的，其实是地府。在地府密密麻麻的律条里，将自尽定义为罪，死后要入第十四层枉死地狱，此后轮转畜生道，不能再世为人。连岑先做了十八年人类，之后才成为地府的人间执法者，初时她对地府的印象，除了阴森，就是高高在上的傲慢。正如对自尽者的态度。我赐你世世代代轮回不熄的生命，赐予你劳动的美德，美好或恶劣的天性，赐予你父母亲友，赐予你一生平安喜乐亦或者跌宕起伏，你却不知感恩，放弃了这份恩赐，对神明不敬，自当惩戒。在地府没有功过相抵的说法，冯曾毓以身殉国，带走了敌军的高级军官，致使敌军大乱，为国军争取了胜利的机会，免去了一场战乱，这是功德。但他与敌人同归于尽，视作自尽，这是罪责。地府效行先刑罚，再论功。这地狱，他非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