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阴雨绵延,江南之地却艳阳高照,不过北面战事正紧,魏军大军压境,百姓们却心头布满阴霾,惶恐不安,每日打听着前线消息。中午时分的建邺,烈日当头,闷热无风,大街上空无一人,茶肆酒楼,屋檐树荫之下,百姓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喝茶乘凉,偷偷议论着当下的局势。孩童们穿梭在小巷之中,嬉笑玩闹,为这燥闷的天气带来些许生气,他们不知大乱将至,更不知魏和吴有何不同,吃饱喝足,便玩耍游戏。巡逻的士兵无精打采,在阴凉处缓步而行,烈日之下则快步通过,城上的守军也尽量躲在角楼之下,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目光呆滞无神。轰——就在此时,忽然一声沉沉的闷响从头顶传来,令人耳膜发木。全城百姓纷纷抬头,连同守军也是如此,房中的还以为楼顶出现震动,但在外面的人却莫名所以,茫然望着天空。只见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烈日当头照下来,有些人被阳光刺目,流下泪水,赶忙低头。轰隆隆——就在大家以为方才只是错觉的时候,这一声闷响再次响起来,比方才更加悠长厚重。所有人都心中一沉,再次仰头,天空青冥,不见任何变化,但这一声响却确确实实是从天上传来。“这是打雷之声?”
有人愕然。另一人摇头道:“晴空万里,不见黑云,何来的雷鸣?”
“这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众人惊疑不定,凝望着天空。轰——咔嚓——猛然间,又一声闷响之后,突然如同炸裂一般的爆响,震得所有人浑身战栗,脸色大变,个个惊恐地仰头张望。这声响如同推磨一般,时而大,时而小,一会如在天边,转眼又在头顶出现,但晴空之上却仿佛静止了一般,不见有任何动静。胆小的百姓已经吓得跪地哭泣,祈求上天,有人奔走在大街上,冲回家中,一时间乱成了一团。咔嚓嚓——又一声剧烈的雷鸣之后,倾盆大雨毫无征兆的落下来,就在湛蓝的天空之下,烈日照耀,光芒四射,但雨倾如注,雷鸣不断。这等诡异的现象,实在闻所未闻,建邺城中百姓们惶恐不安,纷纷跪地,大街之上尽是趴伏的百姓,不顾大雨降下,哀告上苍,祈求平安。建邺城内外,文武将官和士兵护卫们也都纷纷跪地,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这诡异的天象,浑身颤立。无风无云,烈日高照,雷声滚滚,大雨倾盆,真如同末日来临一般。一刻钟的时间,对建邺城的百姓如同度过漫长的一年,雷声不知何时停止,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满地水渍,浑身湿透,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一般。见大家都相安无事,百姓们才略微放心,等了一阵不见动静之后,个个长出一口气,纷纷起身议论着刚才的这一幕,凭空打雷降雨,天有异象,也不知道是吉兆还是凶兆。就在此时,忽然东门处有人惊呼,传来哭嚎之声,众人赶去一看,原来这里的一棵老槐树起了火,树干断裂,掉落在桥下,正好砸中几个躲藏的孩童,有三人竟被烧死。一时间众人静默,神色各异,暴雨之中大树起火,实在怪异,而且还有孩童丧生,恐怕不是吉兆了。最重要的,是两月前孙权御驾亲征,见槐树冠盖亭亭,极为茂盛,便在此折枝赐予出征大将,豪言击退魏兵之后,将封这棵树为得胜槐,官兵为此还小心保护,加了围栏,不让百姓靠近,没想到竟起火烧光了,只剩黑黢黢的狰狞枯枝。承乾宫内,太子孙亮躲在潘皇后的怀中瑟瑟发抖,直到外面怪异之声消失,才在金甲侍卫的保护之下来到宫外,园内草叶花木水珠点点,在阳光下泛着光芒,一切如常。潘皇后余悸尚存,马上命近侍传令太傅诸葛恪、丞相朱据等到御花园来见驾,发生此等大事,他们母子已经六神无主了。侍从还未出门,又回来禀告,正是诸葛恪等大臣在宫外求见,潘皇后马上让孙亮到御花园接见群臣,她则在房中旁听。孙亮来不及坐下,见诸葛恪先走进来,便主动跑过去问道:“老师,刚才晴空响雷,无云而雨,却是为何?”
诸葛恪神色凝重,拉着孙亮的手来到亭台让他坐下,众人行礼完毕之后,才叹道:“无形有声,谓之妖鼓;无云而雨,谓之天泣。”
“妖鼓,天泣?”
孙亮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依旧湛蓝,阳光刺目,大眼睛看向了宫殿方向。“太傅,此等天象,是吉兆,还是凶兆?”
潘皇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回皇后,妖鼓响动,境内必有妖孽,乃是乱象,”诸葛恪看了一眼朱据等人,见众人低头,只好自己解释,“天者,民心也,天泣实为民泣,恐百姓对朝廷有所怨言。”
“这便是凶兆了?”
潘皇后声音微冷。“倒也不算凶兆,只是警示!”
诸葛恪抱拳道,“妖鼓稍停,大雨过境,皆是转眼即逝,若有乱起,大可平定,民心有怨,亦可安抚。”
“嗯,既然如此,便不算大事了!”
潘皇后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城中之事,还是要尽快禀告陛下才是。”
“遵命!”
诸葛恪和朱据等人安抚孙亮,叫他大放宽心,孙亮才不过五六岁,片刻间便将刚才之事忘怀,拉着诸葛恪陪他叙话,将其余人赶出了御花园。皇宫外,太常滕胤一脸凝重,问吕据道:“丞相,如此异相,不知有何警示。”
吕据目光深邃,面色忧虑,叹道:“陛下执意出征,民心不顺,江东如危巢之卵,只恐有大难呐!”
滕胤惊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吕据沉默片刻,言道:“老朽只好再次上书,劝陛下退兵,但愿陛下能够因此明悟,留存兵力余锐,保我江东一线生机。”
滕胤抱拳道:“吾愿与丞相一同联名上书。”
吕据欣慰笑道:“如此甚好!”
“丞相,大事不好!”
就在此时,一名文官匆匆而来,满头大汗。吕据见是丞相府的人,皱眉道:“何事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