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玲子最后还是选择住在自己家里,跟着父母一块儿,杨母也能亲自照顾她,王重每个月替七七出生活费,营养费,拢共一千块钱。
虽然已经到了九六年,可一千块钱真的不少了,沿海很多地方打工的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点。
这天下午,一成接到文居岸打来的电话,让他晚上回家吃饭,王重有事找他商量。
现如今宋清远有了三丽,每天一下班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找三丽了,哪还有空管一成这个大舅哥孤单不孤单。
下了班,宋清远照旧开车去找三丽,一成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慢慢悠悠的朝着玄武湖的方向赶。
“小舅,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还得特意把我叫过来?”
一成给王重倒了杯茶。
王重白了一成一眼:“我还不能叫你过来了?”
“哪能呀,我这不是心里觉着奇怪吗!”
一成忽然面色一变,问道:“难道是七七那儿又出什么状况了?”
“七七那儿有我看着呢,能出什么事儿!”
听着王重这么自信的话,一成不敢反驳,更加不敢拿七七和杨玲子的事出来说事,在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一成也知道这事儿怪不了王重。
谁能想到就半个寒假的功夫,七七那小子就跟人家姑娘发生关系了。
“听说徐福年最近搞的那个集资吗?”
王重又道。
“知道!”
一成自然也知道这个事儿:“听我爸说过,他还想投资来着,被我骂了一顿。”
“你骂他要是有用的话,他就不叫乔祖望了!”
王重没好气的道。
乔一成脸色瞬间再变:“他往里投钱了?”
“投了,还投了不少!”
“您既然都知道了,怎么不拦着呢?您要是开了口,我爸哪敢不听。”
王重道:“我故意的!”
“啊?”
一成不解的看着王重:“故意的?”
王重道:“像徐福年这种搞法,我瞧着十有八九是金融学里说的庞氏骗局。”
“庞氏骗局?”
一成对于这个金融领域的专业名字不大了解。
王重道:“一个外国骗子弄出来的东西,专门骗钱的,说的通俗点就是拆东墙,补西墙,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通过不断的宣传,找人投资,利用新投资人的钱来向老投资者支付利息和短期回报,以制造赚钱的假象,进而骗取更多的投资,人都是贪婪的,一开始处于谨慎,肯定不会相信,可当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投资赚了钱,而且是赚了大钱之后,他们还能忍得住不往里投钱吗?”
一成的眉头皱成了川字:“那肯定忍不住。”
“你爸就没忍住,最近他还打算找我一块儿投呢!”
“我找他去!”
一成愤而起身,正要去找乔祖望算账,却被王重叫住。
“站住!”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你爸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认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能听你的?”
“那总不能看着他撞了南墙吧!”
一成道。
王重道:“你爸这人是个占便宜没够的,最喜欢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让他撞一撞南墙,磕的满头包,他能记住这个教训?”
一成又坐了回去:“那您叫我来是?”
“你不是新闻工作者吗?为老百姓们揭开这个骗局的真相,以免以后有更多的人上当受骗,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吗?”
“您的意思是让我跟踪报道?”
一成眼睛瞬间就亮了。
王重道:“最近北方和他朋友一直在盯着这个事儿,待会儿他也过来,到时候你就跟着他,他会帮你的。”
“项北方?”
一成有些意外,立马却又点头:“行,我一定尽力。”
“记住了,未免打草惊蛇,一定不要暴露自己,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凡事听北方朋友的。”
“我明白!”
不一会儿,一身风衣,带着墨镜,竖着大背头的项北方就到了,要不是嘴里没叼着牙签,活脱脱就是个小马哥再世。
“师傅!”
和王重打过招呼,项北方看着一成,脸上露出笑容:“我说一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这都多久了,没见你来找哥哥我玩过!”
一成脸上露出笑容,和项北方开起玩笑:“您项大老板多忙呀,我一个小记者哪敢耽误您的时间。”
“这话就见外了啊!咱们自家兄弟,说这么外道的话干嘛!”
项北方道。
······
第二天,一成就拉上宋清远,一起去找项北方,准备跟踪报道徐福年集资的事情。
“这事儿我早就让人调查了,不过现在还只调查到那个徐福年的上级,一个姓刘的经理,全名叫刘建军,平时带着秘书住在xx酒店里头,徐福年平时就是直接跟他联系,徐福年和这个刘建军的关系很微妙,平时看着像是这个刘经理的下级,可又不像。”
“什么意思?”
宋清远疑惑的问。
“按理说,这个刘建军底下就是每个区域的负责人,鼓楼区这一片的负责任,就是乔叔叔,刘建军就是通过徐福年认识的乔叔叔,可每次和乔叔叔这些区域负责人联系的都是刘建军,徐福年自从把乔叔叔引荐给刘建军以后就消失了好一阵子,最近才刚刚又出现的。”
“酒店的会议室和他们住的房间里我们都让人装上了监控和录像机,每天的内容都会筛选出来保存下来,徐福年那边我也安排了人手盯着,现在就等着他们自己露出马脚了。”
一成和宋清远面面相觑。
“合着你已经把活儿都给干了,我们两过来就是捡便宜的呗?”
宋清远和项北方一个大院长大的,说话自然更加不客气。
“有便宜给你捡还不乐意了?”
项北方同样毫不客气,不过脸上却带着笑容。
“怎么不乐意,我高兴坏了!你这么一弄,省了我多少工夫,白捡的便宜还不舒服。”
宋清远仰着头道。
“得了,我没这么多闲工夫陪你们好在这儿,几百号兄弟还等着我开工呢,有什么问题,你们直接找小虎就是了,他是专业的。”
······
乔祖望拎着猪头肉,刚买回来的好久,一路哼着小曲,喜滋滋的往家里走。
“哟,乔锅锅,瞧你这满面春风的样儿,这是打哪儿回来呀?”
“有事儿?”
乔祖望没有回答,看着堆砌着一脸谄媚笑容的邻居吴姐,脸上露出笑容。
“也没啥事儿,我就是想问问,我那个钱,啥时候能分红呀?”
吴姐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
乔祖望道:“你急什么,你才投了三千块钱,我可是投了八千呢!”
吴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嗨,再有个把月,孩子们不就放暑假了吗,我寻思着给孙子报个补习班呢,免得他成天街头巷尾的瞎玩。”
“报个补习班又花不了多钱!找你儿子要呗!”
乔祖望看吴姐还是一脸为难的样子,脸色也变了:“你要是现在想拿钱回去也行,不过先说好了,这时候拿回去,可没有分红。”
“啊!这······”吴姐又犹豫了。
“这样吧,你先回去和儿子儿媳商量商量,想想清楚,别到时候又说我这个当邻居的不关照你!”
“要不还是拿回来吧!”
吴姐想起儿子和儿媳妇的糟心事儿也是一头大,最后一咬牙,索性便下了决定:“那分红我就不要了。”
乔祖望的笑脸瞬间全无,冷着脸道:“那也随你!”
说完正要离开,却被吴姐一把拉住。
“乔哥哥,什么时候能拿到钱,你总得给我个准话吧?”
“明天,明天我就去找刘经理帮你拿钱,行了吧?”
第二天,吴姐早早就等在门口,守着乔祖望回来。
“乔锅锅,我的钱呢?”
乔祖望道:“刘经理说了,现在钱都投进去搞生产了,想要拿回来,最早也得等到两个月后。”
“什么,两个月后?”
吴姐顿时就不乐意了:“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不行不行,你的给我想想办法。”
“都说了,那钱现在已经投进去搞生产了,东西还没生产出来,我给你想什么办法吗?我又不是孙悟空,总不能凭空把钱变出来给你吧?”
乔祖望的气势可一点都不弱。
“再说了,当初投钱的时候,是你自己找我投的吧,又不是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投的,你当初投钱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好了的,要等到了时间才能拿回来,我自己的钱也全都投进去了,你这突然问我要,我又不是印钞票的,哪来的钱给你。”
要说起耍无赖的本事,这整个甜水巷,还真没一个人能够比得上乔祖望的。
“我的姐姐耶,就两个月的时间,距离你家孙子放暑假不还有一个多月呢嘛,你急个什么吗!再说了,你现在把钱拿回去,损失的可不是一块两块,那是好几千块呢,还不如再等两个月,也耽搁不了几天,到时候本金和分红一下子全都拿到手里,你还怕没钱给孙子报补习班嘛!”
乔祖望这人吧,别的本事没有,耍无赖忽悠人的本事倒是不差,一张嘴皮子利索的紧。
吴姐也拿乔祖望没办法,都是左邻右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真拿出两把刀,一把架在乔祖望脖子上,一把架在自己脖子上,逼着乔祖望给自己拿钱吧!
劝走吴姐,乔祖望刚走到自己家门口,正想要开门,一双眼珠子却贼溜溜一转,转身又朝着巷子外边走。
玄武湖边上的中式小别墅里,王重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乔祖望:“你管我借钱?”
乔祖望虽然心里怵得慌,但想起那巨额的汇报,当即便硬着头皮道:“我只借两个月,两个月以后一定还你。”
“搞你那个什么集资?”
乔祖望嘿嘿一笑。
王重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放着好好的经销生意不做,跑去集什么资,这世上哪有什么稳赚不赔的买卖。”
“现在经销生意也稳定了,我这不是看闲着也是闲着吗,找点副业干一干。”
乔祖望也没把话说死了,毕竟他可是来找王重借钱的。
“借多少?”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王重也懒得和乔祖望多费唇舌。
“十万!”
“你当我是土豪乡绅呢,张口就是十万!”
“你那个制衣厂一年光是交税都交好几个亿呢,十万块钱对你来说算什么。”
“你是在想屁吃!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你能借多少?”
“最多两万!”
乔祖望看着王重一脸爱要不要的模样,只能妥协:“两万就两万。”
“等着!”
“居岸,去楼上取两万块钱下来,顺道把纸笔和印泥取下来。”
王重话音刚落,乔祖望就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王重道:“亲兄弟之间还明算账呢,再说了,我根本就不看好你这集资的买卖,你要真想从我这借钱,就把欠条给写了,要是你还不起,以后就给我打工还债吧!”
乔祖望想要拒绝,可看着王重那一脸不讲情面的模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片刻后,文居岸拿着两沓钞票和纸笔下来,放到王重跟前。
王重提笔刷刷刷便将借据写好,把笔和稿纸都推到乔祖望跟前:“先看清楚,要是不认字,我可以念给你听。”
乔祖望没理王重,拿起稿纸就看了起来,顿时就皱起了眉头,看向王重:“怎么还有利息?”
“你看清楚,这利息是从两个月后,你还不上钱才开始算的,你要是能按时还上,这利息有或没有,对你而言都没什么损失。”
“要是没意见,就签上名,摁上手印,这钱就是你的了。”
乔祖望咬咬牙,“好,我签!”
看着乔祖望签上他的大名,并且在名字和时间上都摁上手印,王重这才把两万块钱推到他跟前。
“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你别到时候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没有立刻松口,王重看着乔祖望,最后一次开口。
“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乔祖望的眼神中没有半点动摇。
王重松开手,道:“那祝你好运!”
“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