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和月殇华的事很快便传得这个飘渺学院人尽皆知，让叶清念感到讽刺的是，这件事纵然沈玉有错，但月殇华也应该受到相同惩罚才是。然而事实却是，沈玉被逐出师门，清誉尽毁，受尽奚落，可谓一落千丈，但月殇华却不过是背了一个风流多情的名头，甚至有人前去讨教究竟是如何将青莲派的关门弟子收入囊中的。叶清念确实不同情沈玉，毕竟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但得知月殇华最后竟然什么惩罚都没有，顿时又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也许她应该把沈玉和月殇华塑造成一对暗地里早已情投意合的恋人，最好是沈玉之所以偷了门派的宝器，便是为了送给月殇华。不过现在再考虑这个问题，似乎也不算太晚，叶清念的目光微微闪了一下。而同样对内幕有所了解的月翠玲和叶清雪，则一个伏案大笑，一个暗自咬牙。月翠玲不只是在笑沈玉作茧自缚，最后害得自己身败名裂，更是没想到那个让沈玉失去清誉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兄长，她倒是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十分解气。叶清雪或许从一开始便没真的以为沈玉能将叶清念绊倒，但这整件事中竟然连一点儿叶清念动静都没有，这让叶清雪感到一股浓烈的恐惧和绝望，连沈玉那样的人，都未能动叶清念分毫，她的血海深仇还有可能报得吗？不，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一定能报仇！叶清念一定会不得好死的！就在这件事在学院中传得沸沸扬扬，青莲派的人马即将离开飘渺学院，而沈玉这个刚被青莲派逐出师门的可怜人也不得不被赶出去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叶清念竟然会向沈玉抛出橄榄枝。沈玉一个人缩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服侍，她现在甚至连出门都会被人扔石头，这是她从前从未受过的折磨。直到此刻，从前一直顺风顺水的沈玉才慢慢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举动是多么愚蠢，其实在宝器被盗的时候，师傅就已经提醒过她，奈何她那时已经完全陷了进去，根本听不进师傅的话。如今回想起来，沈玉才觉得万分后悔，如果她当时根本没有招惹叶清念，她是不是就不会被赶出青莲派？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之前所拥有的种种？如果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她还是那个可以俯视无数青年俊才，受人追捧和讨好的青莲派首席弟子，但就算此刻再是后悔，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好恨啊，她真的好悔恨啊！“你有什么可难过的？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吗？”

一个让她听到便忍不住心生厌恶的声音突然传来，沈玉猛地抬头，便见叶清念竟站在自己的院子前。虽然已经失去了身份、地位，甚至连身为女子的清誉也被人给毁了，但沈玉在外人面前，并不想低下自己的头，她缓缓站起身，微微抬起下巴冷冰冰地看向叶清念：“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之所以会落得如此地步，难道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沈玉，你真的觉得这一切是我造成的吗？”

叶清念缓步走进院中，目光在这个破败的小院里扫过，“如果不是你苦心算计我，又怎会被我将计就计？说到底，这不过是你自己中的因，结的果，难道还要旁人帮你吃这恶果吗？”

从前的沈玉便不是叶清念的对手，如今的沈玉纵然对叶清念恨之入骨，但也没蠢到一怒之下直接以卵击石：“你来这里，如果只是为了看我的笑话，还请你离开。”

听到这话，叶清念忍不住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我哪有这么多的空闲来看你的笑话？你难道真以为我有把你放在眼里吗？”

如果说有什么比和敌人针锋相对更让人气恼的事，那大概便是敌人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这样的无视和轻视，才是最打击人的。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谋划，甚至还以为自己一定能击败叶清念，成为陪伴在玄奕离身边的人，沈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大概在叶清念眼中，她的举动根本就是一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吧？这样的认知太打击人了，沈玉本就苍白的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我来，只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对付月殇华？”

叶清念站在院子中，一袭白衣与周遭破败的景致很是格格不入，那份孤傲更是刺得沈玉眼睛发疼。沈玉目光微闪，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叶清念，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眼泪却跟着跑了出来：“叶清念，你是想让我成为你手下的棋子吧？叶清雪是你的棋子，月翠玲也是你的棋子，现在你又想让我成为你的棋子了吗？”

“你领悟力不错，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用啊。”

叶清念非但没有反驳，反倒坦率地承认了。这下子沈玉更是笑得弯下了腰，脸上的泪水也越流越多：“叶清念，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杀了你？”

“我知道，只可惜你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也只能想想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只是浮云，就像此刻的沈玉，也如之前的月翠玲，明明心中对叶清念恨得咬牙切齿，但却不得不在明知道自己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时，还是只能选择为对方做事。沈玉的笑，是在笑话自己从前的天真鲁莽，竟然选择与叶清念为敌；沈玉的泪，则是在哭自己眼下处境的悲凉，她思来想去之下，才发现自己除了配合叶清念外，竟然找不到更好的报仇方式了。终于笑够了，也哭够了，沈玉慢慢支起身子，举起衣袖擦干脸上的眼泪，直直地看向叶清念：“你要我做什么？”

“自然是要你对付月殇华了，”叶清念对沈玉的答案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沈玉不是蠢得无药可救，她会知道该怎么做出选择，“既然已经沾上了，不如便沾个彻底吧。”

“你要我去找月殇华？”

沈玉的银牙几乎被咬碎了，那日所经历的屈辱直到此时仍不断重现在脑海中，现在恐怕只要见到月殇华，沈玉便会恶心得想吐，更别提是主动去找他了。“我是要你去找他，不过可不是要你去投怀送抱，”叶清念微微挑眉，直接道，“那些宝器你偷了又能有什么用？若是被门内弟子看到了，也只是败坏了自己的名声罢了，所以那东西本就是为别人准备的。”

沈玉明明没有偷宝器，却惨遭陷害，更是被直接逐出师门，而眼下始作俑者竟然还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沈玉勉强压下心头怒意，这才能理智地思考叶清念话中的深意：“你是要我告诉所有人，我之所以会偷窃师门的宝器，都是月殇华授意的？但我根本没有证据啊。”

“证据这东西，没有也可以让它有，你之前的事情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叶清念只是瞥了沈玉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地仿佛根本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之前你与月殇华谋划多次，难道一点东西都没留下来？”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沈玉虽然早就猜到叶清念定然已经知晓自己的计划，但此时听叶清念亲口提起，仍忍不住感到一阵愤怒和恐惧，“是不是玄奕离？是他告诉你的吗？”

如果玄奕离早就知道自己做出了这些事，却只是冷眼看着，还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叶清念，那他对自己……虽然知道自己如今已经被毁了，但想到这一点，沈玉仍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是呀，这些都是玄奕离帮我查到的，这个答案你很满意吧？”

叶清念冷冷瞥了沈玉一眼，竟然敢肖想自己的男人，简直作死。沈玉捂着心口喘了几口气，这才惨然一笑：“我早该猜到的，我早该知道了的……”“如果没有信物的话，那就自己想办法去找，身为棋子，总不能一无是处，”叶清念并不欣赏沈玉被自己打击的模样，这样的人甚至不配让她正眼看一眼，“我之前已经同玄奕离说过，你可以暂时留在飘渺学院，就住在这里吧。”

沈玉神情恍惚地看着叶清念头也不回地离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滑落在地，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最后的生机，只剩下无边的暗沉和怨恨。离开沈玉暂住的小院，叶清念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门便看到闯入者正生无可恋地坐在院子的墙角处。“感觉怎么样？”

叶清念笑着和他打招呼。闯入者愤恨地一扭头，根本不理睬她，但叶清念也不生气，自顾自地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这里吧？只要你死了，很快就会有下一批杀手来追杀我，我可不想一直担惊受怕的。你放心，在这里你虽然动不了，但至少不会饿死，我还想依靠你让自己多活几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