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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妃嫔没有追过星,不明白皇帝此刻的心情。
即使是一个团里全是人见人爱的俊男美女,心中总有主次之分,和别家起争执的时候,情感先于理智站队,哪怕明知她在撒娇卖痴,仍然因为她的一句受欺负了动怒。 谢知行面上一沉,点了静妃的名:“你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静妃视如眼珠子一样疼的大皇子就是熙嫔的跟屁虫,皇帝让她回话,就好比粉丝大喝一声——都来看看路人是怎么说的!然后火速在官博开启精选评论。 他顿住,指向丽嫔:“如有遗漏,你来补充。”
……顺便在合作方也开启了精选评论。 皇后得体地放在膝上手快要绞成麻花。 这种场合,该让皇后来汇报情况的,但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被点名的二人起身应是。 在这样寒冷干燥的天气,静妃经常报病不来请安,今日难得来一回,就碰上事了。她倒是无所谓,在权衡一二后,选择在略微偏向熙嫔的前提下,如实汇报:“冯嫔提起昨日茶宴,说三清茶的滋味好,就是听闻有一诗没对上来。江贵人问熙嫔可听说了这事,熙嫔并不知道,反问冯嫔是何事。冯嫔说以为熙嫔让皇上把云大人加到茶宴名单之上,熙嫔说非她授意。”
到底是做了多年主子的人,静妃很久没有向别人回禀事儿的需要了,说得干巴巴的。 “臣妾如有疏漏,还请丽嫔补充。”
丽嫔福了福身:“求皇上容臣妾多嘴补充一言,”得到皇帝首肯后,她才接着道:“熙嫔自称从不拿前朝的事儿和皇上说,皇上的折子堆得比山更高,她并不想拿事去叨扰皇上……这是熙嫔的原话,其余一切如静妃娘娘所说,臣妾没有异议。”
六宫嫔妃被酸倒了牙。 丽嫔真是倒过来给熙嫔当狗腿子! 同居嫔位,却帮熙嫔装可怜! 谢知行听在耳里,泛起一阵甜蜜和欣慰——不错,她知道心疼他了,好懂事。在这份感喟褪色后,他接着心疼起来,干吗这么懂事?有事就跟他说!他又不会不管!肯定是他的安全感给得不够。 他做正职的时候,就很善于自省。 “朕举办茶宴,是借此机会犒赏一下列位臣公在过往的一年辛苦了,以茶代酒吟诗作对为雅事。虽然茶宴不在外朝举办,但出席的都是宗亲王公和重臣,冯嫔连有一诗对不上来都知道得如此清晰,还拿朕的臣子来调侃取乐,实在令朕惊讶。”
皇帝的目光冷冷的,将冯嫔盯得遍体生寒,站都站不住,惶惶然请罪求饶:“回皇上的话,熙嫔误会了,臣妾并取笑之意。”
其他的她都不好解释,就捡了一个自由心证的点来分辩。
再一看云皎。 她坐在椅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冯嫔,恨不得把这一幕录下来,转发给亲爹,让他晓得女儿给他出气了。 纪贵人见状暗自叹气。 这笨姑娘,装可怜也只装半套,看热闹时立刻原形毕露。 “口没遮拦,前朝重臣岂是你可以议论的!”谢知行将茶杯掷于地上,现了怒容。 天子暴怒,众人瑟缩。 但在瑟缩之余,也不禁想起了…… 熙嫔她爹满打满算也就由主簿升作正八品国子监丞,跟重臣有啥关系? 这事情经不起推敲,一推敲就想笑。 “冯嫔议论外臣,禁足一月,半年不必挂牌子,抄写宫规一旬,”见她伏在地上,惊惶得三魂没了七魄,他呵斥:“起来,给熙嫔道歉。”
作为被诘难对象的冯嫔根本抽不出心神来想别的,她没丢过这么大的脸,禁足一个月,撤牌半年……她眼冒金星,最后是宫女将她架起来的,她谢恩后虚着声气跟云皎道歉: “臣妾以后定不再犯,还请熙嫔原谅臣妾。”
云皎说:“你笑我不要紧,不要笑我的父亲。”
她说得直白,冯嫔臊红了脸。 谢知行却皱眉:“笑你也不行。修心养性方为正道,真要解闷,去升平署点两出戏,在请安时挖空心思的讥讽别人,多想想自己的一言一行对不对得起家里的教养,别要朕每宫派一个精奇嬷嬷过去重新教你们的规矩。”
众人俯首应是。 …… 皇帝留了下来,有事要和皇后说。 冯嫔跟被雷劈过似的,脸色苍白。 其他嫔妃亦没有像平日一样细语交谈,一个个仪态绷得像当年选秀。 毕竟这雷即使不是打在自己头上,劈在旁边也是真够吓人的。 “熙嫔娘娘请留步。”
静妃的大宫女叫住她,恭敬地邀请她到启祥宫作客:“殿下念叨了两天想见熙嫔娘娘,主子便想请娘娘来吃暖锅,不知娘娘可否拨冗一聚?如果熙嫔娘娘来,主子就做您上回说好吃的牛乳菱粉香糕。”
暖锅啊! 云皎想象一下,就犯馋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先存好档,再扬起笑脸:“静妃娘娘怎么知道我想吃锅子了?”
她转头问丽嫔要一道来么,丽嫔说不了:“天气冷,我就不动弹了,你自个去吧……盯着我干什么?”
皇帝觉得云皎有一双鹿般澄澈动人的眼,丽嫔却不这么认为,她心里一直认为云皎的眼睛像她进宫前养的小狗。 “我怕丽嫔姐姐想我。”
隔着步辇,云皎去勾了勾她的手。 丽嫔哼一声,直接示意抬辇轿的太监挪步,不必理会熙嫔。 云皎每回去启祥宫作客体验总是很好,一来是大皇子软糯可爱,二来是静妃对儿子可谓有求不应,刚好小孩子喜欢的,云皎也喜欢。 到了启祥宫,二人先下了会跳棋。 本来是三人下的,静妃因为棋艺远高于二人,被客气地请离棋桌。下了两盘,锅子也准备好了,静妃招呼一大一小去吃。 燕赤流行的暖锅类似现代的苏式暖锅,鸡鸭的精华全被炖煮出来,再辅以干贝、火腿和冬笋提鲜,一口汤下去寒意尽消,他们亦认为此为大补吃法,能延年益寿。 补是补了,不过补的是嘌呤。 有炭火加热的锅底翻滚着诱人的热汤,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各种手打鱼丸虾丸肉丸逐渐熟了,薄切的羊肉亦必不可少,一口汤一口肉的,越煮越香。 入冬后,云皎最爱的一种冬季限定美食,便是经过霜打的菜,总是格外地甜。她示意宫女往汤里加一把霜打过的菠菜。宫里的主子不这样吃,觉得不讲究,但她跟膳房点名过要这样做,膳房的鲁厨子存心讨好她,每回都会备上一些。 静妃皱眉:“怎么给熙嫔吃这样的菜?”
桌上盘盘碟碟的太多,静妃这才注意到那些霜打过的菜。 宫女递菜的手顿住,不知如何是好。 云皎忙向静妃解释,得知是熙嫔爱吃之后,她的脸色稍霁。 “霜打过的小菠菜有甜味儿?”
大皇子转头看向静妃:“母妃,我也想吃。”
静妃面露难色。 别人愿意吃是一回事,自己儿子吃,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在她的认知中,新鲜嫩绿的菜才是健康的好东西。 云皎见状,便打圆场:“这是大人才能吃的。殿下还小,多吃点别的菜,长大了也能跟我吃一样的小菠菜。”
“怎会有大人才能吃的菜?熙娘娘莫要蒙骗我。”
大皇子瘪嘴不信。 他硬是不信,云皎也想不出来别的说辞。 她只好把心一横,一筷子将暖锅里所有的小菠菜夹起,再张嘴将其全部暴风吸入。 完事她拿帕子优雅地擦擦嘴:“这回没有了,下次吧。”
大皇子呆住。 吃完暖锅后,静妃没送客,云皎就不急着走,和大皇子在铺满羊毛毯子的地上躺着说话,屋里炭盆烤得足足的,杜绝任何寒气入体的可能。大皇子给她背课文,燕赤不兴夸儿子,哪怕是静妃也鲜少夸他背书好,时常说要戒骄止躁。 云皎却是不吝于赞美的:“殿下真聪慧。”
“熙娘娘当真这么觉得?”
“当真,希望我的孩子也跟你一样聪明。”
大皇子信心十足:“弟弟一定会像熙娘娘一样聪明的。”
一旁含笑坐着的静妃觉得这也许并不是一句祝福。 不过从大皇子的心来论,肯定是盼着好的。 “你就肯定是弟弟了?万一是妹妹。”
大皇子在毯子上翻了个身,压低声音道:“熙娘娘的孩子,无论是弟弟或者妹妹我都一样喜欢,但在宫里祝别人诞下公主会被人家讨厌的,熙娘娘要记住啦。”
他语重心长地提点,熙娘娘哪里都好,就是有点不通人情世故。
云皎瞅他:“那等生下来之后你要带她玩,不能让她被别人欺负了。”大皇子拍着胸膛答应。 扪心而论,大皇子真的觉得男女都好:“是弟弟的话能陪我玩的比较多,还能一起上书房,但是妹妹的话……一个长得和熙娘娘很像的妹妹,我想想就喜欢,巴不得时间快点过去。”
大皇子的病并不会传染别人,他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身子骨弱。 但三位公主的母妃都不愿意让女儿和他玩,他也很想要玩伴,想当哥哥。 当夜,云皎回到咸福宫时,青雀也送来了皇帝的信件。 她觉得这频率简直是交换日记,都快聊出来友谊的巨轮了。 因为今日不得空,谢知行没写太多内容,就简单地提了一提茶宴上的事——除了云源,当日位列宴上的全是顶尖人物,即使是王公宗亲,他们自小受的教育也不是一个草根书生可以比拟的,让她不必介怀。 “是朕一意孤行要抬举他,要取笑的话,大可以来笑朕。”
“不过谅他们也不敢。”
他连哄人也是讲着道理的。 云皎提笔回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