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随意侃了几句，不过姜谣再也没提起之前那三十万帮我看病的事，毕竟那只是个圈套，说不定三十万辗转还是落她手里去了，而人在屋檐下，我也没有再说这件事情，免得伤了和气。谢苍尘一如往常地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就直接切入了正题。“姜谣，今儿个咱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情的。”

姜谣听到这句话轻笑一声，说道：“若没有事情，你还能来找我？”

谢苍尘笑了笑，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姜谣说道：“湖老大死了！”

“死了？”

姜谣眼中带着惊诧，显然她是认识湖老大的，继而，她忙问道：“怎么死的？他出湖村了？”

谢苍尘摇了摇头，看了我一眼，将之前的事情全部交代出来了。姜谣听完后，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良久没有开口，显然，湖老大的死让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谢苍尘这时候又开口了：“湖老大死了，我是挺对不起他，谁都没想到那河底下的东西能有那么厉害，可是人不能一个接一个死吧？我想保住这小子的命，所以就来找你来了。”

姜谣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找我有什么用？当年萧先生费尽一身心血十年寿命才把那渡劫的大蛇封印在河里，这世上再没萧先生那样的人了，何况当初那畜生被封印是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如今在河里养了一百多年，真不知道养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真养成龙了。”

我听姜谣的话，那萧先生想必就是之前陈子龙给我说的去村子里帮忙指点建桥，留下三柄悬剑的人。而听姜谣的意思，那河底下的大患似龙非龙，似蛇非蛇，这让我想起了以前老一辈的传说，就是大蛇修炼到一定程度可飞升，渡九重雷劫可化龙呼风唤雨，那五釜山里的大患估计就是这样，可是它渡劫失败了，也不知道它现在长的是蛇样还是龙样。谢苍尘听完姜谣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开口道：“你真没办法了？”

姜谣点点头，说就算有办法，重新封印那畜生，也得拿这市场里一半人的性命去换，这幺蛾子是谢苍尘捅出的，这法子当然是不可能的。谢苍尘叹了口气，他看着我，眼中有些歉意，无奈道：“行吧，那我们就再出去找找，说不定还有什么办法。”

姜谣看着谢苍尘，说道：“谢老三，虽然我对你的处境很同情，但你知道，我们这一行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因果，你拿了桥下的剑，把河里的畜生放出来，种了这个因，就得你去承受这个果，这是逃不掉的，以前湖老大或许有本事可以逆转这种因果，但那其实也只是一种拖延。”

谢苍尘看着姜谣，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想说什么？”

姜谣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说的是，你不要再逃避了，想着谁能替你挡住这果，躲不了的，我们已经失去一个湖老大了，再经受不得其他损失……”谢苍尘听到这句话，面容僵住，他咬着牙，拉着我很快离开了。姜谣的话说得很清楚了，就是他不愿意帮助我们，同时这还是一种隐晦的警告，告诉我们不要再去拖累其他他们中的一员。谢苍尘拉着我出了那漆黑的走廊，这一次倒是没出什么幻觉了，我们很快重新回到市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苍尘挠了挠脑袋，像一个孩子一样就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说道：“这我哪知道啊，这姜谣也忒不义气了，亏我以前还帮她做事呢。”

我琢磨了一下，转而问道：“你说，那河底下的东西就真有那么厉害？连姜谣这种人都怕。”

谢苍尘摇了摇头，说道：“她倒不是怕，她只是怕损失，你知道吧？你别看那女人说的那么弱，真打起来了，封印个不成精的畜生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她觉得不值得，损失太大了。”

我听完他的话，点点头，不过也不怪姜谣，毕竟我和她非亲非故的，她也没必要豁出去要帮咱。那现在我又该怎么办呢？我一脸愁容，也跟着谢苍尘坐了下来，我这命还悬着呢，也不知道还活的了几天，不过现在的我，倒是比以前心态好多了，至少没有跳脚着急，可能是因为我觉得着急也没有用吧，结局都已注定了。我看着谢苍尘苦笑了一下，他回过头来看我，也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他的脸上就变得悲伤起来，他挠着头发低下头，神情变得十分低落。“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遇上这种事情。”

我听得谢苍尘这样说，微微一愣，心情却很平淡，我没有说话，只是脑中想了起来。其实谢苍尘带给我的麻烦也不是很严重，我的命运……从那趟外地之旅开始，似乎就走上了一条危机重重的岔路，我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我几近死亡，身上背负着一群怪人的希望，还被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恶人追杀……从外地回来，我基本上就没闲过，我发现曾经最信任的人，变得那样陌生，我发现以前所认知的一切，都只是一种假象，这让我二十年来培养起的世界观，在默默改变着，有一种信仰崩塌的感觉。和这些比起来，谢苍尘带给我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重大了。不就是一条化龙的畜生想杀我吗？还有个叫做玉魔的大魔头也想杀我呢。谢苍尘埋着头，像是内心极其惭愧，身体微微发颤着，他本是个好人，只是上天给他的命运太不好了，让他失去了一切，让他从未拥有过一切，到最后，他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掌控，煎熬度过上半生，他对我做的事，我也能够理解了。换做是我，换做是任何人，恐怕都会是这样的选择。我拍了拍谢苍尘的背，在这一刻，我的心里已经彻底原谅了这个三番两次欺骗我利用我的男人，我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就让往事随风吧。良久，谢苍尘抬起了头，他的眼眶有些发红，我瞧着他模样，笑问道：“咋的，你还哭了？”

谢苍尘摸了一把脸上的胡渣，骂骂咧咧道：“放屁，你他娘的才哭了，我只是……口渴了。”

他说到这里，回头朝那姜谣的守门人摊主喊道：“卖不卖酒？”

摊主没有回头，却从摊子里面拿出两坛泥封的酒来，有些武侠小说里的感觉。摊主将那坛酒都拿了出来，谢苍尘一把夺过去，说道：“这账算姜谣头上，就当我这么大老远赶来，她请我喝的。”

摊主没说话，默许了，重新回到里面坐下。谢苍尘也不管他，将一坛酒递给我，问道：“喝不喝？”

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说道：“喝，怎么不喝？”

谢苍尘哈哈大笑，拍开坛子上的泥，揭开封布，一股醉人清香立刻弥漫出来。“他娘的，还真是好酒。”

谢苍尘嘀咕了一句，便直接仰头喝了起来，我也不矫情，跟着他一口灌下，不得不说，这酒还真辣，一口下去浑身都热起来，我还真没喝过这样的酒，估计一会就得喝醉了。不过此时命都不由己，人都活不了几天了，还在乎什么醉不醉的？我苦笑一声，再次一口酒灌入嘴巴。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就在这时，谢苍尘一口酒下去却突然愣住了，他把坛子举起来，一张脸朝里面望去，嘀咕道：“老子咋感觉这里面搁了东西呢？”

我没在意他，此时一心都在酒上，自顾自地灌着，只想自己喝醉，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最好喝醉时那畜生就找上门来，这样我也不用没命地逃跑了。可正当我一口灌下，谢苍尘却猛地一拉我的袖子，惊道：“你他娘的别喝了，这里面有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