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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柴荣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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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想起我,来看我了。郭威看着柴荣,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曾经叱咤风云,睥睨天下的帝王,在病魔面前竟然也不堪一击。躺在病床上,挂着药瓶,眼神暗淡无光,精神萎靡不振,已经不复从前的英雄气概了。

柴荣凝望养育自己成人的养父,不禁感慨万千。爸爸,你是天子,诸神庇佑,再说你还年轻,还能下海打蛟,上阵杀敌,一定会好起来的。

郭威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不过吃了很多药,病情还是不见好转,只怕有点难。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个普通感冒都要打几天吊针,吃几板药。慢慢治,不要想太多了。柴荣安慰着说道。

郭威见他又是喂药又是向御医询问病情,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你不忙吗?不回开封府处理政务吗?

爸爸病了,身为儿子,我一定要侍奉左右,只到你的病好。至于开封府的事情,我交给曹翰了。

郭威见他这么孝顺,心中有些感动,暗暗感叹,这个儿子没有白养。

为了给自己祈福,郭威把今年的广顺四年(公元954年),改为显德元年,并且大赦天下。如果祈福可以治病,还要医生做什么?

虽然柴荣悉心服侍,但是郭威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重了。他知道不行了,离开人世之前,要做两件事,一是确立接班人,二是诛杀王殷。这两件事密不可分,但是要一件件的说。

先说接班人,后辈中有三个人选,分别是女婿张永德、外甥李重进、养子柴荣。张永德是外人,而且天分不高,第一个被踢出局。李重进是亲外甥,原本是最好的人选。但是这个家伙目空一切,明明毛病一大箩筐,但是却偏偏自命不凡,谁也瞧不上。如此把公司交给他,极有可能像刘承祐一样,搞得身败名裂,国破家亡。柴荣虽然不是亲生,但是胸有大志,前途无量,其实是最好的人选。

再说说王殷吧,这个家伙不但贪得无厌,而且桀骜不驯。每次出行,亲兵护卫多达六七百人,队伍绵延数里,像长龙一样。衣甲鲜明,刀枪耀眼,旌旗招展,锣鼓喧天,这么庞大的阵势,连天子都相形见绌。这么做,不是明摆着跟天子叫板吗?

郭威心中的想法是,自己活着,王殷尚且如此高调,谁也不放在眼里。一旦晏驾,无论哪个后辈接位,势必都镇不住他。所以临死之前,必须拔掉这个定时炸弹。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姑母,她一个人在那边太孤单太寂寞了,要我过去陪伴。郭威有气无力说了这句话。

爸爸,你只是病了,又不是发烧,说什么胡话?柴荣以为郭威在说胡话。

我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吃了那么多进口药,如果能好,应该早就好了。身体越来越差,肯定来日无多了。我明天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正式立你为储君。

世间传说,郭威因为忘不了结发之妻柴氏,才传位于柴荣。其实这不是全部原因,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不是大公司老板的人,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大老板心中所想。大老板之所以是大老板,不会纠结于儿女情长,只会专注计算利益得失。传位之前,肯定经过无数次权衡利弊,只有柴荣能够使集团公司业务扩展,蒸蒸日上。李重进刚愎自用,根本就没有那个能耐。他坚信自己的眼光,绝不会看错。儿子,我很看好你哟!不管怎样,他勇敢的抛开世俗观念,超越血情,把皇位传给柴荣,是不争的事实。

第二天,柴荣搀扶着郭威登上丹墀,然后站在旁边。

那是你站的地方吗?赶紧下来,和我们站在一起。文武百官们见柴荣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郭威身边,不禁大惑不解。

李重进,你上来。李重进以为郭威要发红包,于是兴高采烈,三步两跳,登上丹墀。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吧!

红包没有,去给柴荣磕个头吧。

你这老头说什么胡话,我跟他一样的辈分,而且他还要叫我一声堂兄,凭什么对他下拜?你是不是药吃多了,吃成老糊涂了?再说我是皇亲国戚,身份何等尊贵。我这一拜,他受得起吗?万一脑溢血,心脏病突发,那可不是好玩的。

知道只要下拜,就君臣有别了,因此紧咬牙关,站得四平八稳,如同一座铁塔一般。你要我拜,我偏偏不拜,你这病老头还能把我双腿打断不成?在他看来,只要不拜,那么就还有希望反败为胜。

但是在郭威一再压迫之下,李重进最终还是弯下了高贵的膝盖,向柴荣下拜。这一拜之后,就再也不是兄弟,而是君臣了。此时此刻,李重进心中一定在滴血。舅舅,你怎么把皇位传给柴荣,我不服啊。不管服不服,这件事终究成了定局。

显德元年正月(公元954年2月22日),五十一岁的郭威,病逝于滋德殿,谥号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庙号太祖。弥留之际,一再告诫柴荣,务必薄葬,不要铺张浪费。柴荣于灵前即位,成为第二任皇帝。

柴荣一下子感觉责任重大,从前为晋王时,只管理开封府,现在整个国家都是自己的了,官员要发工资,老百姓要吃饭,方方面面,里里外外,都要操心。他打起精神,日理万机,任何事都亲力亲为。虽然每天忙得屁股冒烟,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疲惫。毕竟还很年轻,只有三十三岁,精力充沛。就算每天晚上加班,第二天也能准时起床。

刘崇每天都站在太原城楼上,拿着望远镜偷窥中原的一举一动。当他得知郭威晏驾,柴荣即位,不禁喜出望外。王峻早就挂了,郭威也走了,后周再也没有能打的人了。柴荣这小子,乳臭未干,默默无闻,何足道哉!刘承祐、刘赟,给你一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我要为你们夺回中原,你们睁大眼睛看好了,给我加油,给我点赞吧。

刘崇欺负柴荣年轻,决意再次南侵,于是又向辽国借兵。辽国上次损兵折将,赔了个底朝天,也想连本带利一把赢回来,很爽快就答应借兵了。

辽将杨衮率领一万骑兵、五万部族军,号称十万军马,如期而至。刘崇率领三万北汉军,以猛将张元徽为前锋,再次发动南侵。不出所料,很快又遇上了老对手李筠。

我爸爸刚死,你就打上门来,简直欺人太甚。军情紧急,柴荣立刻召开会议,与文武百官商议对策。

王峻在哪里?先帝在哪里?快把他们找来,打败侵略者。面对比上次来势更加胸猛的辽汉联军,群臣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这一刻,柴荣终于看清了这些养尊处优高官们的本来面目。平日里一个个衣冠楚楚,侃侃而谈,那样的风度翩翩。遇上大事就全都露馅了,有的面露怯色,有的东扯西拉,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正经主意。

唉,看来自己的事,还是要自己解决,别人是指望不上的。柴荣展现出英武果敢的性格,不求天不求地不求人。我要御驾亲征,亲自带领人马攻破北汉。让刘崇那个老家伙看看,我绝对不是好欺负的。

这句宣言有如石破天惊,众大臣无不惊讶愕然。

冯道站了出来,慢条斯理说道。刘崇并不十分强大,先帝活着的时候,他就老吃败仗。这次辽汉联军的兵力虽然比上次更多,而且更加凶猛,不过捞点便宜就会退兵的。你是天子,应该坐镇东京。不应该像个冲动的黑社会,动不动就拿着大刀砍砍杀杀。调兵遣将,把敌人赶回去就够了。至于攻破北汉一说,我们就当是句玩笑,不会当真。

这句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是柴荣听来却觉得有些刺耳。什么叫攻破北汉是个笑话?我这么一本正经,像在说相声搞笑吗?

想想唐太宗李世民,他建功立业,哪一次不是亲自披挂上阵,冲锋陷阵,激励士气,我又怎么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忍辱偷生呢?

听到柴荣自比李世民,冯道顿生鄙夷之情。李世民英明神武,雄才大略,连伟人都赞不绝口,是是响当当的高富帅。再看看你那个挫样,惨不忍睹,简直就是穷挫矮的典型代表。也不照照镜子,给李世民提鞋都不配。哈哈,老板啊,只怕你学不来李世民。不要胡思乱想,还是安安心心待在皇宫这个安乐窝里吧。

柴荣见他一再顶撞,摆明就是存心的,顿时怒火中烧。辽汉联军虽然人多势众,可是各怀鬼胎。气焰虽然嚣张,却是乌合之众。我要像泰山压顶一样,压死他们。

冯道当他是在吹牛说大话,更加瞧不起。老板,你太言过其实了,你充其量是块门板,压死蚂蚁臭虫都费劲,当得了泰山吗?

柴荣被他当众掀翻在地,顿时没有了半点脾气,不仅如此,心灵还受到了无数点伤害。原来虽然坐上了龙椅,但是在群臣眼里,却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无是处的富二代。

天雄军在澶州闹兵变的时候,他在邺都。王峻大败辽汉联军的时候,他在澶州。想去攻打慕容彦超,却被王峻压了下去。在澶州坐了二三年冷板凳,还被王峻压得抬不起头。甚至只有趁王峻在沧州赈灾,才偷偷摸摸回一趟京师。做晋王的时间也非常短,四舍五入,才勉强凑足一年。至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功绩。

没有威望,没有功绩,没有资历,人人都轻视小看,柴荣觉得自己十分孤独。但是他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抖擞精神。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当之无愧的一代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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