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日子总是短暂的,我刚上高一那年,正是缺钱的岁月,两件事的发生彻底终止了我们靠捕鱼发财的梦。
我隐约记得是6月初,正是插秧的季节,我和韩东亭仍和往常一样去下网,但等到第二天早晨收网时,却发现一条网都不见了,着实让我和韩东亭郁闷了一阵子。是谁收走了我们的网?两天后就有了答案。第三天,我在家休息,刚吃完晚饭,韩东亭就上门了,“南风,你知道是谁偷了我们的网吗?”我诧异地望着韩东亭,韩东亭愤愤地说道:“是小哑巴这个狗日的,我早就怀疑这个狗日的,今天下午我趁着他家没人,翻院墙到他家,发现他家晾衣绳上担着几张扣网,再一看竟然是我们的”我一脸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们的网?”
他说:“其中有两张网被鱼穿破,我修补过,那个修补的结是我老娘教我的独有的形状,我他妈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就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们的网拿回来?他说那样拿不成了偷了,被周围邻居看见也不好弄,我说那我们就白吃这个亏了?韩东亭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怎么可能?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问道:“什么办法?”
韩东亭说道:“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我们摸准了小哑巴什么时候下网,在他收网前我们把他的网给收了”我大腿一拍:“好主意,你小子学没上几天,鬼点子还不少”。两天后韩东亭来找我,告诉我小哑巴每天晚上九点半下网,第二天大早4点半收网,要比我们平时收网早半个小时。并跟我商量事不宜迟明天晚上做好准备后天大早就动手,我表示同意。
小哑巴,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哑巴,只不过这小子说话吐词不清有点结巴,绰号哑巴,这哑巴没文化,小学上了三年就不读书了,不过这小子上学不行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八十年代末贩卖西瓜,九十年代初承包鱼塘,95年时开始制卖邗城风靡的盐水鹅等熟食,挣的是盆满钵满,21世纪初建起了豪华的楼房,有了不菲的存款。2016年他家拆迁时,刚满50岁,由于没有场地继续干熟食营生,加上平时感觉太累,于是彻彻底底地过上了退休养老的悠闲生活。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一个玩的较好的高中同学到我家来玩,晚上免不了把酒言欢、一番畅饮,同饮的自然少不了发小韩东亭,那时我们虽然喝的是一元多一瓶的邗城大曲,但仗着年少体壮,三个人干下去两瓶。喝酒时,我同学听说明天凌晨有行动,倍感刺激,说是要留下来不走了,明天和我们一同行动。于是我同学和我抵足而眠,第二天凌晨三点刚过,韩东亭就来敲门了,我们三人一行直奔沙河边,哪知道一收网收获巨大,每条网都不落空都有几条鱼,我们为赶时间,也不取下鱼,也不整理网,将网乱马刀枪地塞入两只大袋子就往回赶了,匆忙间,下水收网的韩东亭连西装短裤都没穿,穿着一条三角裤头就跟我们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途经龙桥村花木场,我的同学喜欢绿化,平时喜欢捣鼓盆景一类的东西,当时虽然是凌晨天未拂晓,但月光皎洁,放眼望去全是苗木,我的同学来回穿梭了一遍,站在一排嫁接好的银杏苗旁不动了,我走过来一看这银杏苗直径4、5公分,高约1米2左右,同学对我说:“南风,我拔几棵行不?”我不假思索地说可以,于是我同学一口气拔了十几棵,在那时银杏树被誉为发财树,物以稀为贵,当时银杏树种植的人家不多,银杏结成果非常值钱,二十年后农村人家普遍种植银杏树,导致银杏泛滥成灾,从原来的花生五倍价钱跌至比花生还不如的价钱。回到家后我们三人迅速将鱼取下,把网整理好,各种鱼约有30斤,直接放入盆中,待到天明到菜市场售卖。我同学拔了银杏树心里感到不安,要赶着回家,于是我捉了4条稍大一点的鱼让他带回去,手忙脚乱之际,我同学落下4棵银杏树,他将树简单捆好后一溜烟地走了。由于天还没完全亮,我准备补两个小时的觉再跟韩东亭去菜市场卖鱼。就在我睡眠正酣之际,门口响起激烈的敲门声,嘶哑着嗓子叫道:“王南风,开门,王南风,开门”,我睡眼惺忪地起身,嘴里嘟哝道:“是谁呀,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
打开门后一看,竟然是小哑巴,小哑巴手里拿着一条裤头,进门就四处寻找,我骂道:“你他妈想干什么?跑到我家里就东张西望的”,小哑巴望着满盆的鱼,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的网是被你和韩东亭收的吧?”
我反驳道:“你他妈的凭什么说网是我们收走的?”
小哑巴说:“你还不承认?盆里的鱼不是证据?另外”小哑巴抖动着手上的西装短裤说道:“这条裤头就是铁证,这条裤头是韩东亭的,龙桥村也找不出第二条出来!”
我一看果真是韩东亭的,因为这条西装短裤上镶嵌着红黄蓝鲜艳的彩条,那时的人比较保守,穿着古板,不会买如此色彩鲜艳的服装,为此韩东亭买回这条短裤时被他妈狠狠地骂了一通。不久,小哑巴又从我的床下翻出了渔网,说道:“这回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正想反驳,小哑巴望见了我同学遗留在墙角的4棵银杏树,大声叫道:“好啊,你们偷了村花木场的银杏树!”
说良心话,收小哑巴的网我并不担心,然而拔花木场的树性质就不一样了,那是盗窃集体资产。事有凑巧,花木场厂长是我们后庄的,他的儿媳妇正好路过我家门口,听到吵闹声立马过来看热闹,一听是我拔了花木场的银杏苗立马来了精神,于是逮着我询问,小哑巴趁着这个功夫将鱼和网全部装入袋子就走,我拽着他的臂膀被他挣脱,由于要回答花木场儿媳妇的话,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小哑巴开溜。
一个小时后,我拔花木场苗木的破事就传遍了全村,村支书、隔壁长荣伯伯找到我,痛心疾首地说道:“南风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呀,村里的银杏苗你也敢拔?说老实话,一共拔了多少棵?”我老实回答“十几棵”,长荣伯伯见我还算老实,问道“我看你这只剩4棵,其余的呢?”
我答道:“被我同学拿回去了”,长荣伯伯严肃地说道:“你赶快到你同学家把树要回来,全部拿到花木场一棵不差地栽好就算了,以后这种事不能再干,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好的,伯伯,以后一定注意,绝不再犯!”说完我踏上自行车飞也似的向同学家中骑去,我和同学当时都属郊区,不过我家在城市的东南角,属唐旺乡;我同学家在城市的西北角,属北湖镇;两个地方相距二十多公里,我一路狂奔,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他家,但家中没人,我问了一下邻居,邻居指着西边一侧的大片粮田,说:“下地栽秧去了。”
我急忙到田边寻到同学到他家取走银杏树就往回赶,到家后寻了一把锹直奔花木场,找到原位置将树栽下,就在我栽树时,负责看花木场的是一位五保户老头也是一位真正的哑巴,他涨红了脸对着我呜哩哇啦喊了一大通,狠狠地羞辱了我一番,搞得我是无地自容。栽完树我以为没事了,哪知道村治安主任又在家中等我,所幸就只做了个笔录就完事了。
此后一段时间,我们也没整捕鱼的事,就在我们准备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时,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沙河河道从无人管理由沿线乡镇接管,并且投入重资放养了几十万尾鱼苗,发布公告称沙河严禁捕鱼,并且还组织了专门的沿线巡逻队,查禁捕鱼,因此我们的捕鱼营生不得不终结。 我们的捕鱼生涯的终止,一是小哑巴收了我们的网,然而最根本的却是禁渔。网收了可以再购,而一旦禁渔也只能望河兴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