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都是祖母让送的。”
见自家二哥神情,徐婉兮脸红了一瞬,旋即又忙解释道:“可祖母若无吩咐,我原本也打算来送的!”
如果没送的话,那也一定是她事多忘了,而不是没有良心。 徐永宁此时却顾不得去计较妹妹的虚伪程度,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祖母让人送饭这上头。 以往他犯错,有口馒头吃就不错了! 毕竟众所周知,他在祖母心目中,连一盆花儿都比不上呢。 不过,这几年眼见他有些能扶得上墙了,还有挽救的可能,祖母待他倒比从前要好上太多了。 “祖母还说,你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外头的下人。”
听完妹妹这句话,徐永宁更是险些惊掉了手中的筷子。 祖母……显然是对今日之事,十分满意嘛。 他明白了! 面子工夫要做,气也是要出的。 “二妹,下回再有此类之事,我还替你扛。”
徐永宁拍拍胸膛,满脸担当。 徐婉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想得美,这回她摸清路了,下回哪儿还有他的份儿? …… 三日之后,宁临风一案,终有了定论与结果。 按大靖律,凡及刀伤人者,杖八十,徒二年。 然,因宁临风身为官员,明知故犯,且伤及幼女,更有为生父而不慈之过,故,加以重惩——杖一百,徒三年。 消息传开,于京衙外,当众执以杖刑。 前来围观者甚多,甚至有个别胆大者,在人群中拍手叫好。 若往前数四年,怕是断不会有此现象。 然而,先是宁通之事,如今又有宁家四爷被当众杖责,皆可见宁家已经今非昔比。 人群中,宁家的仆人亲眼瞧着自家四爷被打得口吐鲜血,生生昏了过去。 “大人,才打了六十,人便昏死过去了。”
衙役走进堂中,向程然禀道。 程然叹了口气。 瞧瞧,这就是平日里不好好锻炼的结果。 “以冷水泼醒,再接着打。”
程大人语气平常。 衙役应下,连忙照做去了。 宁府之中,宁夫人听得下人禀来的详况,险些要哭昏过去。 什么叫护着风儿,护着她……这根本是想要他们的命啊! 因着此事,整座宁府都显得格外沉闷。 唯独知云院中,时不时地传出阵阵笑声来。 那笑声听起来泛着阴冷,全无少女该有的明朗灵动。 宴真县主靠在软榻中,笑得肩膀都在发颤,被毁去了容貌的半张脸上,疤痕凸起交错,尤为可怖。 “原本只是想愚弄他母子二人一番,却不知姑姑此番竟这般深明大义,倒叫我好生解气。”
她止住笑声,眼中笑意却从未散去。 丫鬟们早已不敢去听,个个垂首屏息。 便是自幼陪在她身边的乳母,此时亦是遍体生寒。 宴真仍在低低自语。 “母亲,您瞧见了么,女儿替您出了口恶气呢。”
那年,她不过五岁而已,母亲忽然生了一场重病。咳上两声,雪白的帕子上便沾满了血。 母亲才走不过一月,父亲就迎了继室进门。 单是继室也就罢了,可那继室还带了个大她七八岁的孩子,说是父亲的亲生骨肉,父亲让她喊他四哥。 她不愿喊,处处与他针锋相对。 他暗下便揪着她的头发,趾高气扬地欺负她,威胁她,又偷偷将她关在黑洞洞的房间里。 那种感觉,正如她记事起,总能见到父亲揪着母亲的头发,对母亲拳打脚踢时一般无二。 母亲最喜猫猫狗狗,性子也温吞如待宰的猫狗一般,被打得浑身青紫,也只抱着猫儿垂泪。 后来,她每想到此处,便痛恨母亲的懦弱。 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与母亲一样的人! 于是,她反击,她与姑姑添油加醋地告状诉苦,甚至不惜自己跌入河中,再指认是宁临风所为。 再大些,待得了郡主之位,她便不屑再玩弄这些心思了。 渐渐地,那些人,果然不敢再欺负她了。 至少明面上,没有人敢了。 可单是如此,还远远不够—— 尤其是,她容貌被毁之后,更是愈发见不得他人过得顺心如意。 便是徐氏生下的那贱种,她在街上,隔着车窗瞧见了,亦是厌恨之极——凭什么一个如此不光彩的贱种,竟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疼爱?! 就如她那贱种父亲一样! 好在,这错误,被她及时更正了。 这样不光彩的人,就该永远见不得光的活着才对。 想到此处,宴真眼中涌现出快感来。 此时,不知她那可怜的四哥,在那黑漆漆的大牢之中,有没有郎中看伤呢。 最好是有,叫他死不得,且就那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想到那情形,宴真又笑起来。 …… 今日恰逢张峦休沐。 午后,张眉寿去了海棠居。 她刚进的院内,就见父亲带着鹤龄从房中行出。 “父亲。”
张眉寿喊道。 却见自家父亲连忙冲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嘴里发出“嘘嘘嘘——”的声音。 张眉寿愣了愣,下意识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张鹤龄则霎时间夹紧了双腿,面露苦色——他想小解许久了,父亲嘘的他险些没忍住! 唔,不好,好像真的已经出来一些了…… 见儿子拔腿跑了,张峦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朝着女儿走近,低声说道:“你母亲刚睡下,切勿吵醒了她。”
近日来,妻子也因定国公府表姑娘的事情格外气愤,今日听闻宁临风被惩处,心情好了许多,这才恢复了一贯的午睡习惯。 张眉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遂也低声讲话:“父亲可有事吗?女儿刚画了一幅画,您若得闲,可否指点一二?”
张峦本是有些琐事的,可听得此言,却负手点头应下。 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女儿面前显摆显摆,他怎么可能白白错过呢。 于是,父女二人一同回了愉院。 张眉寿却借此时机,向张峦打听起了事情来。 “父亲,您曾去过湘西游历,还住过一段时日,对是不对?”
张峦脸色一僵。 女儿本是贴心小棉袄,何以忽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眉寿自然也不会傻到等父亲点头,只又往下问道:“那父亲可听闻过湘西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