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惧闻人舒,迎刃而上,冲他挑衅性地挑了挑下巴,“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我还没查清楚,但你们鬼鬼祟祟动手脚,无非就是一个目的,不许我与太子好。你再坑我试试,信不信我把闻人雪挤开一边去,自己来当这个太子妃?”
闻人舒闻言神色一凛,他眼神越过闻人笑看向闻人笑的背后,变幻莫测。闻人笑勾起唇角,继续道,“可能到时候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我那二娘和妹妹,鬼把戏多得很,但我也有许多种办法分分钟玩死你们。”
闻人舒不再与闻人笑言语,而是对着闻人笑背后揖道:“末将参见……”话没说完,闻人笑身后便有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闻人将军不是已经办完交接事宜了么,在此地逗留还有别的事?”
闻人笑转过身去,冷不防看见林荫那头的树下站着的男子,一身玄服,负手而立,身边陪着一个黑衣扈从,朗润如玉却又冷漠疏离,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叫人无法忽视的清贵气息。距离有些远,但闻人笑还是一眼就把谢郁认了出来。斑驳的阳光落在他的玄服上,整个人都明暗有致,那张脸像是世间最完美无瑕的一件艺术品,肤色白皙,在光线的映衬下泛着两分薄薄的透明。闻人笑不得不承认,这厮就是个美丽的妖精。以前她总嫌弃他阴魂不散,只要一遇见他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但此时此刻,这样的想法正悄然发生着改变。和闻人舒比起来,他简直好太多。闻人笑也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前一刻她还有些七上八下,可眼下一颗心实实地落回了肚子里。她知道自己不能跟闻人舒出宫,一旦出去,吉凶难卜。谢郁就站在那里,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他身边扈从不苟言笑地出声道:“闻人将军请吧。”
最终闻人舒对着谢郁又是一揖,道:“末将告退。”
说罢往后中规中矩地退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开。闻人笑吁了口气。方才说那么大堆,不过是用来唬唬闻人舒,嫁给太子真的是下策中的下下策。但也没有可能,要是真把她逼急了,人为了自保总是要往高处走的。她总感觉,今天在看见闻人舒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一系列画面不像是假的,反而真实得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然而,她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她今天才发现居然抵不过身后这厮的三两句简单话语。关键是,闻人舒在他面前居然自称末将。彼时闻人笑回头看着谢郁,看来她得重新审视这厮。“看样子你的官还挺大。”
闻人笑直白地说。谢郁闲适地掸了掸玄色衣摆,抬眸看着她,神色倨傲得像只骄傲的孔雀,道:“还行。”
闻人笑道:“也是,闻人舒他也只是个保安。”
扈从不知何时已悄然退下,谢郁闲庭信步般走到她的面前,道:“现在你还想出宫吗?”
“一出去就被闻人舒逮个正着?你当我牙坏了智商也坏了啊?”
谢郁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继而闻人笑就笑眯着眼睛凑过来,刚抬手准备搭上谢郁的肩膀套个近乎,就被谢郁及时闪身一躲,她搭了个空。“我跟你很熟吗?”
谢郁道。这个时候该他傲娇,不,是很傲娇。看,还以为这女人多有骨气,还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她总算明白,只有他才靠得住。闻人笑道:“你跟我熟不熟不要紧,我看你经常在宫里转悠,连闻人舒都要敬你三分,关键是你跟太子熟吗?”
“你想干什么?”
“我是想出宫,你不如让太子派人送我回去,我一定会感激你的。”
谢郁道:“太子很忙,没空理会你这样的要求。”
闻人笑默了默,退而求其次:“那你跟太子说说,宫里的宫女都太高级,我还是更想念我折春苑的两个丫头,你把她们带进来?”
谢郁想也不想就拒绝:“宫里面不养闲人。”
谢郁总有本事轻而易举地挑起她的火气。闻人笑有些憋不住火了,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那你觉得,我难道不像个闲得快发霉的人吗?”
谢郁看了看她,一时找不到话来说,板着脸转身就走,道:“你的这个问题我暂时不想回答,改天再讨论。”
“那你让我爹进来一趟总可以吧,我想我爹!”
闻人笑急了,急中生智,硬的不行来软的。谢郁嘴上没说什么,可是他的效率却非常惊人,不得不让闻人笑又对他的认识加深了一个层次。下午的时候钦国侯就进宫了,父女俩团聚片刻。当时钦国侯一见闻人笑,面上的思念之情难以言喻,细细打量着她,道:“闺女,你牙怎么歪了?”
钦国侯:“你还说,这么多天不回家,当老子的想你,难免发胖!”
顿了顿又问,“你在宫里这么多天,太子没有为难你吧?”
她可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呢,但说出来又怕钦国侯多想,遂道:“没有,我过得挺好的。”
钦国侯便叹了一口气道:“好好儿地去长公主府做个聚会,你怎的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早前要退婚的是太子,如今却又把你关在这宫里也不知道几个意思,雪儿在家里急得天天哭。”
哭哭更健康,这样也未尝不好。钦国侯又道:“你不用担心,我总不能让他们关你一辈子,明日早朝我就跟皇上提这件事。”
“你可别,”闻人笑阻止道,“你这样一挑明了,这件事不就非得提上日程了么,万一要是让我对太子负责可怎么办,目前还是要淡定,敌不动我不动。”
钦国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你你,我真是不想说你了。我本来一点不看好你跟太子,现在倒好,真是忒狡猾,要是你们这事不成,以后你还怎么嫁得出去。”
似想到了什么,又摆摆手,十分豪气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要是不愿意也不用太在乎名声什么的,能先脱了身就是万事大吉,太子这边还有你妹顶上,等回头我再去边关给你说一门顶好的亲事。”
闻人笑道:“这些都不用爹操心,我一个人应付得来。我还有一件事情请爹帮忙,我没回家,折春苑也空着了,能不能请爹将我折春苑的两个丫头暂拨去你的院子里?”
钦国侯吭哧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用得着丫鬟。”
“让她们天天扫你的院儿也好。”
钦国侯虽然嘴上说着麻烦,但闻人笑的要求他都记在心上了,回去之后当即让管家把翡意和花苗拨去了他的主院里。原本闻人笑没回来,江氏把对闻人笑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翡意和花苗身上,指使干些粗等杂活一天几乎没有休息不说,不管做得好做得不好,只要江氏一个不开心,就能打得她们开花。因而翡意和花苗手上身上常有青紫的淤痕。这消息一传出来,不仅翡意和花苗震惊,就连江氏也感到震惊。钦国侯可从来不要丫鬟的。可既然他开了这个口,江氏岂有不从的道理。翡意和花苗被唤去主院,江氏当然不能再随心所欲地责罚打骂她们,更不会有下人故意编排她们。这也是闻人笑经过多方考虑之后想出的最好办法。当天晚上,翡意和花苗蹲在钦国侯主院丫鬟侧房的台阶上看星星看月亮。因为她俩一进院子时,钦国侯就交代了:“这里没有什么事让你们做,要是实在觉得无聊,就照你们小姐说的,扫扫院儿就好了。在她回来之前,你们都先安排在这里。”
看着看着,翡意就开始飙泪了。月光铺下来,照着屋檐,在地面上落下一道浅浅淡淡的瓦檐铺就的波浪线。花苗被她感染,不由噙着眼泪掇了掇翡意的手臂,问:“你哭什么呀?”
翡意说:“我就知道,小姐还是挂念着我们。她怕我们被二夫人她们欺负,才派我们到这里来的……”花苗道:“那我们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翡意点点头,吸了吸气道:“高兴啊,当然高兴,可是……我就是很想小姐嘛……”两个小丫头将脑袋搁在膝盖上,抽抽搭搭。翡意抹了一把眼角,又道,“不过我还是希望小姐在宫里多住些时日。”
“为什么呀?”
“你傻呀,那可是太子殿下安排小姐住进宫里哒,说明太子殿下对咱们小姐有意思呀,我还是希望小姐能够嫁给太子殿下当太子妃,起码这样二夫人二小姐就再也不能够欺负小姐了。”
“好像你说得有点道理。”
花苗转了转她的脑袋瓜子,“这事应该很快就能成吧,你看太子殿下和小姐的八卦传得到处都是了,现在太子殿下又这般主动,再加上咱们侯爷可是钦国侯,怎么都不能不给侯爷的面子啊,要是毁了我们小姐的名声又把小姐给送回来,那得多伤侯爷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