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策神色微怔。

　　瞧瞧挤在柜台前欢喜挑首饰的玫红倩影，再瞧瞧掌心平安符，手慢慢收紧。

　　平安符的菱角刮擦着他柔软的手掌，也仿佛触碰到了他的心。

　　“这是刚才进观音殿求的？”

流影疯狂暗示碧影，快，多说两句呀。

　　“是。”

碧影如实道：“别人都是磕头三下，咱这位磕头九下，说是寓意长长久久。”

　　穆淮策会心一笑，没说什么。

　　在下属面前，除了发布命令，他平日说话并不说。

　　但流影和碧影相视一眼，只觉此处无声胜有声。

　　“穆公子？”

　　有道恬美轻柔的嗓音忽然传来，“真是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七八个统一穿着水绿色春衫的女子走进成衣铺子，为首持一柄白玉长笛的女子乃寒月阁这一代的少掌门，寒若月：“你们也要去往太宸宫，对吧？”

　　说这话时，她面色依旧沉静从容，但一双柳眸里的隐隐期待还是出卖她的情绪。

　　“寒姑娘。”

　　穆淮策略略回礼，“我们……”

　　“他去太宸宫作甚？”

　　这时，一身着橙黄华服的粗犷男子背着一柄金刚斧，也率领几名男弟子走进来。刚进门就不忘挖苦：“他早就不是穆云派的少掌门了，甚至连寻常弟子也比不得，到了太宸宫哪儿有他说话的地啊？”

　　金刚斧，是朝天阙嫡系弟子常用兵器。来人是朝天阙掌门的次子，霍无极。

　　“无极，不可如此无礼。”

寒若月软声训斥。

　　“若月姐，我哪说错了啊？”

霍无极不以为意：“想当初，这穆淮策耳聋后，在他们穆云派过的日子都不如……”

　　“霍无极，你若再这般放肆，别怪我去告诉霍世伯！”

　　寒若月加重声音，又朝穆淮策微微欠身，“穆公子，让你见笑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霍无极的母亲是寒月阁弟子，这些年两大门派紧紧相依，因而虽然门派内高手不似地蛇宗的多，但仍能稳稳稳居天下第三第四大势力。

　　“无妨。”

　　穆淮策反应淡淡，负在身后的手悄然拦住要上前理论的盛季，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但扫过霍无极的眼角，凌厉杀意一闪而过。

　　尘封旧事徐徐浮现，他忽然忆起，李钰师父玄冥子当年自编自演的那出戏码，也有霍无极的手臂。

　　“穆淮策，你给我等着！”

　　不似兄长霍无羁年纪轻轻继承少掌门，霍无极从小不学无术最怕老子，嘴上不敢再多言，但看向穆淮策的眼神越发愤恨。

　　说完，他就气呼呼甩袖出门。

　　只是不知怎的，路过台阶时，一个不小心直接摔成狗吃屎，还将门牙摔掉一颗。

　　当即惹得街上爆笑不断。

　　“笑什么笑？！”

　　霍无极无地自容，狼狈冲出人群远去。

　　盛季不动声色收回小纸人，瞧着门外方向，微微眯眼。

　　只是摔掉一颗么，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明白穆淮策不想她当众树敌的用意，但这种人不给点教训，留着上供？

　　“你去瞧瞧他。”

寒若月派了名女弟子跟上去，自己则留下来继续赔礼：“穆公子，实在对不住，无极性子实在顽劣。”

　　说着，她从衣袖掏出一个崭新的水碧色荷包，面露三分绯色，“这里面是一只千年雪灵蟾蜍，对修炼是极好的，还望你别嫌弃。”

　　穆淮策礼貌谢绝：“寒姑娘不必……”

　　“多谢寒姑娘。”

　　盛季先一步接过，麻溜快地取出灵药，但将荷包退了回去，“灵药作为赔礼，我替东家收下了。但这荷包是女子私人物件，还请寒姑娘妥善保管，免得被有心人钻空子。”

　　开玩笑，寒若月这点小心思她会看不出来？

　　那她就将灵药收下，荷包退回去，叫对方人财两空。

　　嘿，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被盛季戳破小心思，寒若月不自然地眨了两下眼，而后想起问：“这位姑娘是？”

并不动声色打量起来。

　　这姑娘生得娇俏，五官透着灵性，难道是穆郎心仪的女子？

　　可穆郎向来不近女色，若非如此，她一定会早些向他表明心意。

　　盛季也扭头看向穆淮策，好奇他会如何介绍她。

　　“这是我的管家，盛季。”

　　穆淮策学着盛季上次对李钰的自报家门，不急不缓介绍：“我近日身子不适，阿季一直在搜寻灵药，有劳寒姑娘为我们提供这难得的千年雪灵蟾蜍。”

　　说着示意流影奉上银票，小姑娘既是喜欢那便收下，但他也不白拿外人的东西。

　　尤其还是个对他有想法的，保不准哪日又被小姑娘揪出来念叨，他还是早些划清界限的好。

　　流影依令照做，心知暗叹：这“管家”二字极妙，当家主母可不就是管着全家么？

　　“一点心意，能帮到穆公子便好，不必如此。”

　　得知盛季只是个管家，寒若月心里就轻松多了，这意味着她还有机会。她笑着推拒，不肯收下银票，盈盈柳眸氤氲出几分受伤的神情，楚楚动人。

　　“既是心意，自当礼尚往来。”

　　见寒若月还心存纠葛心思，盛季索性撕下她的遮羞布，从柜台挑一荷包塞过去，“听闻花神祭有习俗，女子会送与心仪男子荷包。寒姑娘的荷包装过药材不好再送人，但花神祭在即，赶制新的恐来不及。这只就送与寒姑娘吧，祝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呵呵……盛季姑娘还真是快人快语。”

　　自小门规森严，今日若非见到心仪已久的男子情不自禁，寒若月断然不会如此主动。现下听见这般直白露骨之言，脸皮再也挂不住，“天色不早了，若月也该告辞了。”

说罢就带着师妹们仓皇而去。

　　“这个叫盛季的怎么如此粗俗无礼？”

有师妹想替她打抱不平教训盛季，但寒若月不想一而三再而三在心仪之人面前丢脸，连忙制止住那人。

　　她瞧得出，这位女管家在穆郎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绝不能轻易得罪。待日后她找机会多多亲近，或许能成为接近穆郎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