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热闹的年。裴家那边他肯定不会去，外婆家也有舅舅那帮子人，糟心的人和事儿一大堆，他也不愿去。所以基本上都是在御景苑里，跟皓皓两个人吃完年夜饭就结束。今年就不太一样了。当最大的那朵烟花盛开时，所有人都在看天上，只有裴璟衍在看不远处的女孩。那一瞬，他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哀愁。皓皓自己也有小烟花，像那种仙女棒，不会有什么危险。他高举着它，在宽敞的院子里跑。点完一根又让裴璟衍点新的。裴璟衍也是没想到，那价值斐然的打火机，点烟点雪茄，今晚却用来点那孩子玩的小东西。心情好，也想来根烟。不过看到他那小妻子，想到什么，也就绝了那心。一群人玩玩闹闹的，过了零点才陆陆续续回房间睡觉。裴璟衍借着这阖家团圆的气氛，想和南星商量皓皓的领养问题。南星刚洗完澡出来，就猝不及防地被他圈在怀里。她面色还带着热气蒸出的红润。“裴先生，怎、怎么了？”

裴璟衍带她坐到沙发上，依旧是他喜欢的姿势——把她抱在腿上，手搭在她腰上，能轻松掌控她。“你觉得皓皓这孩子如何？南星不做他想，“皓皓很乖，很懂事。”

裴璟衍牵起她一只手，大拇指摩挲她手背上的肌肤。语调随和，全然没有面对外人的冷酷暴戾。“我们领养他好不好？”

“领养？！”

南星瞳仁震颤。她很清楚领养意味着什么，表情顿时没那么轻松了，甚至都没法伪装。裴璟衍也知道她一时无法接受。他难得耐心地劝说她。“就像你说的，皓皓乖巧懂事，基本上不用你费心。“你也是真心喜欢那孩子，学着做他的母亲……”“我不行的！”

南星听着这个越来越荒诞的话题，立马提出反对意见。裴璟衍抬手抚摸她脸庞。“你放心，等你以后有了孩子，皓皓影响不到他的继承权。我只是想给皓皓一个完整的家。”

南星紧皱着眉头，心绪烦躁。“我没有想过继承权的问题……皓皓他，他很可怜，我也想对他好，给他温暖，但是……但是我还没准备好和他变成母子关系，我……我接受不来……”裴璟衍敛眉沉思。而后，他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皓皓我是一定要领养的。但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再和他多多相处。”

南星抿了抿唇。他已经做好决定，她多说无益，只能先拖着。还有三天，她就要去夺芯片。成功后，她就会离开，这边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裴璟衍完全可以给皓皓找个更合适的母亲。忽然，门外响起“咚”的一声，像是谁摔了。南星望向裴璟衍。裴璟衍则松开她，起身去查看。推开门，就看到地上有张新年贺卡，还是手工制作的，看着就是出自小孩的手。裴璟衍捡起那贺卡，眉眼深沉。南星也跟了出来，看到贺卡后，什么都明白了。“是，是皓皓吗？他听到了对吗？”

“我去看看。”

皓皓的房间就在同一层。裴璟衍很快就到了。门半掩着，房间里乍一看没人。结果墙角的帐篷里传出抽泣声。裴璟衍走过去，打开帐篷一看，就见皓皓抱着超人积木，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那模样，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裴叔叔……”皓皓还企图遮掩，擦擦眼泪，假装微笑，“叔叔，我想阿姨了。”

阿姨是他小镇那个家里的保姆，过年回家了，不在他身边。不过裴璟衍知道，这只是小家伙的借口。这孩子聪明得很，年纪小小的，就知道不让大人为难。裴璟衍将他弄出来，把那新年贺卡还给他。“皓皓，你是男子汉，可不能遇事儿就哭。”

皓皓努力点头，“对不起，裴叔叔，我，我不是故意偷听，我就是想……想给你和婶婶送礼物……皓皓以后，以后会送更好的礼物……”他又忍不住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然后他红着眼睛问：“婶婶她……她不喜欢皓皓，对吗？裴叔叔，皓皓哪里做的不好，让婶婶讨厌了吗？那我给婶婶说‘对不起’……我以后会乖的……”小孩子不懂领养是什么，但清楚大人的态度。他知道，婶婶不接受他。不接受就是不喜欢。那一定是他做错事情了。此时，南星就站在门外。她本想跟过来看看的，听到皓皓哭着说那些话，心里过意不去，同时也更加不能够再进去。早晚要跟皓皓分离的，她既不能给他相应的承诺，何须这个时候说些谎话骗他呢。南星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感情债是最难还的。所以若非被逼上绝境，她绝不想碰这个。南星回房后就上床睡了。但这翻来覆去的，凌晨三四点才睡着。次日中午，她才醒。裴璟衍早就起了。她洗漱完下楼，看到他和皓皓在一楼搭乐高。他穿着家居服，身上多了几分平和。就连徐旺都觉得，先生最近越来越peace了。看到南星下来，皓皓立马停下手里的活动，询问式的朝裴璟衍看了看。裴璟衍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才拿上新年贺卡，羞怯地走到南星面前。“婶、婶婶，这是我做的贺卡。婶婶，新年快乐。”

他说话时都低着头，生怕看到婶婶拒绝的表情。南星不想跟皓皓解释太多，更不想伤害他。她欣然接过那贺卡。“谢谢皓皓。”

皓皓看她收下，脸上也有了笑容。南星打开贺卡一看，里面画着全家福。画风幼稚，却不难认出，上面有她和裴璟衍，还有个孩子。南星以为那孩子是皓皓自己，他却说。“这是叔叔，这是婶婶，这个是弟弟。”

南星疑惑地问，“弟弟是？”

皓皓腼腆地笑笑。“弟弟是叔叔和婶婶的孩子。皓皓以后会对弟弟很好很好的，会把玩具都给弟弟玩。”

南星实在笑不出来。可又不能让孩子失望。她扯开话题，问：“皓皓，怎么不画你自己呢？”

皓皓羞涩地点头。“有的，有皓皓。皓皓在这里。”

他那有点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贺卡角落上一个非人的图案。要不是有眼睛和嘴巴，都不知道那是个人。他把自己画得很边缘、很抽象。南星都能感觉到他自我定位的卑微。他年纪小，却清楚自己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但又很想和叔叔婶婶在一起。于是他就占了那么小小的一块地方。多么让人心疼的孩子。南星的情绪交织复杂，愧对他那张单纯的脸。皓皓送完贺卡，就回到了裴璟衍身边，继续拼乐高。下午。基地那边发消息过来确认计划流程。彼时，南星手边正放着那张贺卡。她只是失神了一瞬，并未被这小小的贺卡影响，依然决绝地回复下属。【初三晚，按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