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还未发生，你如何能肯定，一定会发生？“鹿暝面无表情，眼睛深邃得像那漫天的星辰，观之，竟然有种摄魂夺魄之感。“你刚才触摸的那块石头，叫天眼。五百年前，被我圣巫族的先祖发现于伏牛山脚下，乃天外飞石。用我圣巫的鲜血开启天眼之后，便能预见未来。大瀚襄王16年，大瀚、子仲两国的洪水及干旱；文王67年，凤千璇的谋朝篡位；凤厉王元年，龙、凤大战于汉水之滨……这些大事件，全都曾经被天眼所预见。”

凤千雪一怔，突然感到十分害怕。若天眼真的那么准，龙吟岂不是真的会一步步变成幻境里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我曾听闻，巫族中人，若泄露天机，必遭天谴。轻则损阳折寿，重则性命不保。你将天机泄露于我，难道就不怕被天谴？”

鹿暝抬了抬眼，叹了口气说：“你说的没错，我族祖训一直是，窥天机，可自保，但绝不能泄露。今日你之所见，便是我用十年阳寿才换来的。”

“信口开河，谎话连篇。你我从前素不相识，你为何要用十年阳寿换取让我窥得先机？”

千雪越听越觉得离谱，认为他定是为了摆脱罪行，用了什么幻术，才让她看到的那一切。“凤公主，你现在站的地方是大瀚国的圣殿。你既进得来此处，我还有什么理由跟你撒谎。”

千雪恍然大悟，这一路走来，确实太过容易，就像是冥冥之中，暗中有人相助。进入大瀚的皇城襄城，居然没有人查他们三人的通关文碟。还有入宫到圣殿的路上，虽说他们三人都尽量隐藏、畏畏缩缩，但一路上一个侍卫都没碰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理解成是偶然了吧。原来一切的巧合都是必然，是他刻意诱导她入殿的！明明知道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杀他，为什么他还要大大方方地诱她进来？又是为什么，他要制造那么逼真的一个幻境，妄图获取她的谅解？“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千雪总算是问了出来。人与人之间，任何付出都是需要有回报的。他这么做，肯定有别的什么目的。鹿暝深呼吸一口，陷入了极为复杂的思绪之中，半天他才娓娓道来：“云州大陆的巫族，其实有三个分支。分别是圣巫，萨满和黑巫。萨满存在于云州各国，主祭祀，和祷告。圣巫和黑巫则共存于大瀚。”

他顿了顿继续说：“圣巫和黑巫其实都是源于同一族，先祖时期，将有预见未来的能力的定义为圣巫，而其完全没有预见能力的则归为了黑巫。圣巫看起来光鲜、高洁，万人敬仰。而黑巫却只能修习其它的一些秘术，比如蛊术，被世人所惧怕及嫌隙。有很多的巫族子女，一母同胞，却被这个规则生生化为了两个完全不同层次的人。游说六国联合亢龙的人，便是我的同胞兄弟鹿寅，他是一名黑巫。”

“你说散播谣言的那个人不是你？”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发言的赵凌，满脸的错愕：“世上怎么会有长相、声线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鹿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缓缓地将黑色连帽翻了下去。他的发丝竟然是金色的……千雪*，见到发丝是金色的人，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来平丘游说的那个鹿暝是灰褐色的头发！”

春意抢在赵凌之前，判断说，“这不是幻术。”

九尾鹦鸽才是使用幻术的鼻祖，春意都鉴别这不是幻术，凤千雪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不相信。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个疑问：“鹿寅既是黑巫，为何他会知道龙吟灭五国之事？”

这时，鹿暝眉间凸显几分焦灼之色：“因为，他偷看了我的观星笔记。”

“那他将天机泄露，挑起列国之争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们是一个母亲，同一时辰所生。他和我有着除开头发之外，一模一样的外表。我们都是父亲和母亲疼爱的孩子。然而从7岁开始，我的能力觉醒，而他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在我们族里，若孩童长至16岁还没有升为圣巫，那便只能学习蛊术。或许，他是不甘心吧。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即便是他顶着你的名号四处游说妄言，别人不识，但大瀚国的国王南宫尉迟不可能不知啊。为什么，他明知道他不是你，却没有阻止呢？”

鹿暝的眼眸深深地沉了下去，声音重新变得冷静：“或许联横对于他而言，利大于弊。他素来精于算计，这绝好的机会，他又怎会阻止，自然是顺水推舟了。”

赵凌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千雪，说道：“大瀚地处西南边陲，常年闷热潮湿，多蛇虫毒蚁，农商不睦。相较其它诸国而言，确实显得国小力微。龙国一倒，最大的获利者便是大瀚这个邻国。也难怪南宫尉迟想挑起争端，坐收渔翁之利了。说不定，凤国今日的局面，都是他策划的一场阴谋。”

凤千雪心中早已是一片乱麻。她之前一直当鹿暝是那个奸险小人，欲杀他报仇而后快。可如今，她的敌人突然转变成了黑巫和大瀚的君王，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这两者，任谁都不好对付。身中蛊毒的痛苦还记忆犹新，每到月圆之夜，身体中的蛊毒发作，如同千虫万蚁撕咬心肺。想到此处，千雪有些不寒而栗。鹿寅生活在暗处，而她却在明处，她又如何能轻易地手刃他？一想起蛊毒，千雪的胸口就像压着千金的巨石，难受异常。她捂着胸口，身体无意识地晃了晃，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千雪，你怎么了？”

赵凌扶住了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中了蛊毒。”

鹿暝只看了一眼，便瞧出了所以然。他继续说：“看样子，她应该是中的失心蛊。此蛊乃密林中的蜂蛹所炼，由黑巫患养于痴傻之人头颅中，用时才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