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外面的荒野都是冰天雪地一片,白茫茫一片,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子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问外面驾车的人,“现在雪下得这么大,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陵城?”
宁雨宣低着头,故作温顺,她袖子间放着之前景珏送她的银针,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这两个人太多谨慎,孟千机之前教她的银针她并没有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要想解决这两个壮汉,她自己也不能保证,现在只能借机行事。只听见外面那个人回应道:“你放心,天黑之前绝对能到陵城,待会我们走小路,景王爷绝对追不上来。”
旁边的男子笑了一声,看着宁雨宣道:“我还以为这次的任务有多难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之前的人在陵城都没能成功,还真是无能。”
宁雨宣闻言抬起头,看着这个人瞥到他脖子后面的一片刺青,藤蔓枝叶交缠,他们是碧落阁的人,难怪出手那般残忍,现在的柳府,除了不知所踪的柳氏和柳之言,已经没人存活了。男子见宁雨宣盯着他,笑得狂妄,问道:“景王妃这般看着我作什么?你都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王妃要是想少受一些苦,就乖乖地跟我们走,等到了临都,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几个帮你。”
马车忽的方向一偏,驶向了官道旁边的一条小道,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很快马车的行驶的轨迹被掩在雪地之中。宁雨宣没有去想他话里的意思,只是问:“柳夫人和柳之言呢,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得不说,现在这男子对宁雨宣放下了轻视,她已经被他们绑了这么久,却还是面不改色,没有任何惊慌失措。不过他们只负责做任务,已经劫出来柳氏和柳之言,下面的人将他们带到了何处,他们只知道也是送去了临都。但是这事不能告诉宁雨宣,男子不再看着她,“王妃只管一路上跟着我们,不要耍什么其他心思就好,等到了临都,您自有机会去见柳夫人。”
宁雨宣的心已经沉了下来,景鸿这次是想将他们全带去临都,好用来牵制景珏,她自己现在找不到机会逃脱,不过她也没有想过要逃离,柳夫人和柳之言还在景鸿的手里,她必须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她现在并不担心景鸿抓了她会如何做,只是怕等到景珏得知了消息,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别让之前的所做的准备功亏一篑。他们是抄的小道,一路上都是荒无人烟,从山林中穿梭而过,雪花洋洋洒洒还没有要停的趋势,道路并不平稳,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车厢摇摇晃晃,车内也没有特意为她准备的薄荷香。宁雨宣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里面跟塞了一团浆糊一样,到后来连思绪也是乱成一团,想不起任何东西来,再加上她那件御寒的披风,丢在了柳府内,浑身冷得像冰一样,渐渐的思绪消散,最后一缕意识也不见了。绑架宁雨宣的男子一直是保持着匕首架在她脖子上的动作,宁雨宣一下子昏睡了过去,冷不防脖子碰到了刀刃,划出一道血痕来。男子吓得将匕首一丢,上头早就吩咐过了,绑着景王妃的时候,千万不能让她受伤,好在那道血痕并不深,男子胡乱洒了些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便算完事。等到宁雨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里,外面的天有些黑,隐隐有白色的光亮,屋子里面很是暖和,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炭炉,里面有猩红的颜色。那两个绑着她出城的男子此刻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她赤着脚走在地面上,推开门,外面是一个院子,不大,但布置得却很精致,有小桥流水,还有梅傲枝头,满眼的白色,雪已经停了,静谧地有些不同寻常。一轮圆月挂在天边,透着丝丝冷意。宁雨宣心中思忖着,时间才不过一天,再加上之前在路上听那两人说要带她到陵城,这个地方,该是在陵城的境内了。忽然,一阵脚步声从院子外传来,愈来愈近,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走路沉稳有力,缓步前行,应该是一名男子,性子儒雅。听见落锁的声音,宁雨宣眼睛就盯着木门,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在陵城,被关在了这处院子里,不知道这个院子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来人会是谁。很快她最后的问题有了答案,那男子走了进来,一袭月牙白的长衫,外面罩着一件宝蓝色的大氅,头束紫金镶玉冠,在雪色月色下,显得贵气逼人,在触及到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的时候,宁雨宣恍然,哦原来是景鸿。景鸿出现在这里,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但宁雨宣还是有些讶异的,陵城就在幽城不过百里之外的地方,也算是景珏的地盘,他现在来这里,也是一种冒险。无暇的雪地仿若洁白的缎子,景鸿在上面踏出一串脚印,走到宁雨宣面前,笑道:“怎么?许久未见,不记得朕了吗?”
他笑得温润无害,一如当初与她相识的模样,宁雨宣也嘴角扬着,“当然记得,只是没有想到皇上会亲自来陵城,不知是陵城发生了什么事,引得皇上亲自前来。”
原本漆黑的夜色,此时雪白一片,月光与雪交融,没有烛火,也将两人的神情照得十分清晰。景鸿也清晰地感受到她眼底冰冷,冷得就像是今晚的月光。两人无言对视了一阵,最后景鸿的目光落在宁雨宣雪白的脚背上,一双娇小嫩白的玉足没有着袜,直接踩在冰冷的地面,他叹了一口气,似是妥协一般,“你先进去将鞋穿上,你想要问什么,朕自当全都告诉你。”
宁雨宣渐渐收敛起脸上的假笑,转身进了屋子里,很快地穿上了鞋,她回去将景鸿堵在门口,拦住了他打算进来的步子,“有什么事就在外面说吧,现在天色晚了,皇上进弟妹的房间,怕是不妥吧。”
景鸿的心突的一抽,疼得厉害。他前几日在临都的时候,原本要去暗牢找闻人秋,找他要他手中景元阳和景珏造反的证据,只是等到了暗牢的时候,却扑了个空,闻人秋连着他的师傅晏无萧,已经被人救走了,正在恼火的时候,却又接到了幽城传来的消息,发现了景珏他亲生母亲的消息。景鸿之前还没有想到去找景珏的亲生母亲,毕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但是一想到景珏手上已经抓了北戎王和耶律东奇,挥军南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他现在不能坐以待毙,闻人秋逃了便逃了。他当下便决定要来陵城,带宁雨宣回临都,之前让江云峰带着圣旨去幽城,圣旨却被景珏烧了,他以为,自己就只能用圣旨行事吗?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人,景鸿还是不改笑颜,“朕以为我们还是朋友,记得你答应过朕的,愿意当朕的朋友,你难道都忘了吗?”
宁雨宣眼底闪过不可思议,“忘记的怕不是我,是皇上吧?皇上如今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君子所为吗?你现在对景珏步步相逼,想过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吗?”
一声声的质问,朝着景鸿而去。景鸿的嘴角渐渐垂下,不再笑着,雪地映衬着他的脸,白得骇人,“罢了,罢了,我们之间何必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说说你吧,你当初好不容易离开了景王府,为什么还要回来?”
宁雨宣神情一僵,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这件事我不想再说,但是我可以肯定,我现在只想留在他身边,如果皇上还当我是朋友......”她话没说完,景鸿出声打断她,“朕的确还当你是朋友,但是想让你回幽城去,朕是不会答应的。”
宁雨宣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蔑视,“皇上容我说完,我是说,皇上将柳夫人和柳之言送回去,他们不过是普通的百姓,皇上派人抓了他们,以后还怎么面对黎民百姓?”
景鸿微眯了眸子,转过身背对着宁雨宣,他看着院子中的景致,说道:“他们是不是普通的百姓,相信雨宣比我更清楚一些,他们现在已经被人送去了临都,你要是想让朕放了他们,就随朕一道回去。”
他所有的注意都在身后人的身上,夜静寂无声,偶有雪从枝桠上簌簌落下的动静,过了很久,才听见后面的人应声。“好,我答应你。”
宁雨宣看着景鸿的背影,有一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当初那般的君子如兰的人,温润帝君,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满腹猜忌,已然让人捉摸不透。景鸿欣喜地笑着,转过头来看她,刚要说什么,宁雨宣打断他,“皇上还是请回吧,现在已经不早了,一路上旅途劳累,我要歇息了。”
景鸿并没有生气,“是朕疏忽了,忘了你今日路途疲惫,你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回临都。”
宁雨宣没有等他离开,转身回了屋子里,便关上了房间门,态度冷漠。不过景鸿丝毫不在意,他觉得,宁雨宣只是在气他将她掳了出来,等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之间自然会回到当初那样的。一切只等回到临都,事情都会尘埃落定的。他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当初宁雨宣刚来临都的时候,景珏对她甚是冷漠,所谓的恩爱也不过是做样子给他看,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景珏便对她动了真心,就连去幽城,也要带着她。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宁雨宣在他身边,景珏的娘也在他的手上,他还有什么好惧怕的,景珏看似暴戾冷血,实际上是最重情谊的人,他有胜算,十万大军又如何,到时候景珏还是要乖乖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