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景鸿现在的情形,江云怜也算放了心,她转身正要离开这里,却忽然发现外面站了一个人影,吓得她差点跌倒在地,仔细一看,才发现站在寝殿外面的人,是太后生前的那位贴身嬷嬷——戚娘。她不知道戚娘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自己刚才自言自语的话她有没有听见,她沉着脸走了出去,对戚娘道:“戚嬷嬷这个时候不在太后的灵边守着,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她冷笑了一声,又继续说道:“戚嬷嬷该不会是来感激皇上,没能下旨让你去陪葬吧?”
毕竟是年岁摆在之类,戚娘并没有被江云怜气到,端着手同她行了个礼,“皇后娘娘多虑了,只是现在太后已经仙去,皇上身子薄弱,照顾皇上自然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自己的姑母逼自己嫁给皇上,平时的那些龌蹉事,都是交给戚娘做的,因此江云怜不敢对太后表达不满,却是恨极了这个戚娘。现在太后也已经死了,江云怜自然不用对她再有什么畏惧。江云怜在听到她的回答,嗤笑了一声,却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你是母后身边的人,习惯了照顾太后那样的老人家,估计是照顾不来皇上的,本宫已经照顾了皇上这么多年,比你更了解皇上的病情,你现在就去给太后守灵吧,本宫要去太医署问问御医。”
戚娘面色略有青色,但还是忍住了,恭敬地弯着腰朝她行了告退礼,转身便往太后灵堂那边而去。不过在听到身后江云怜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的时候,她转了身子又回到了景鸿的寝殿中。养病的时间总是变得飞快,宁雨宣和景珏已经在这个村子里过了大半月的时间,孟千机和秦风没有一直住在这里,经常会时不时地打探外面的情况回来汇报给两人。这些天在宁雨宣调养下,孟千机所受的伤早已没了大碍,而景珏的伤也好了大半,已经可以在院子里活动了。外面的田地里还是枯黄一片,但是前两天下了一场雨之后,气温隐隐有回暖的迹象,雨过天晴之后,晴阳暖照。家里的男主人去了外面地里做活,宁雨宣则是陪着田家小娘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小娘子手里的小衣裳是做给快要出生的孩子的,她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和慈母的光芒,因为身子太沉,宁雨宣就坐在她旁边,帮她劈线或是递些剪子布料之类的。而景珏也坐在院子里,是宁雨宣将他拉了出来,好让他在外面晒晒太阳。他看着坐在那边和小娘子聊天时的模样没了世事烦扰,她笑起来眉眼间少了许多烦忧,清澈明媚,看得景珏也很是舒心。正要眯起眸子靠在椅背上歇息,耳朵里就传来那边两个女人聊起了自己。这些日子的相处中,田家小娘子已经和宁雨宣甚是熟稔了,她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那边模样俊朗,芝兰玉树的景珏,悄声对宁雨宣道:“林夫人,你家夫君长得可真是好看,我就算是去城里,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呢。”
宁雨宣闻言,也朝景珏那边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但话里却不是这个意思,她装作不在意地说道:“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也不能当饭吃,你家男人现在还下地做事,他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事情。”
还顺便夸了一下她的男人,小娘子有些羞赧,反驳她道:“像你们这样的富贵人家,哪里用得着自己做事情啊,你家夫君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处处为你考虑,比起我家的人,不知道贴心多少倍了。”
宁雨宣顺手将刚刚劈出来的细线穿了针,递给她,说道:“他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走了那么远的路,要是不对我好些,我才懒得理他。”
那边景珏不满意宁雨宣一直说埋汰他的话,但是说成这样,他也不好出言反驳,只是看到宁雨宣的脸时,那眉眼间的开怀与喜意,让他心中一暖,罢了罢了,就让她继续嘚瑟一阵吧,毕竟也很久没有见到。她如此高兴的一面了。小娘子也是会察言观色的人,看得出来宁雨宣说的都是违心的话,置之一笑,便不再提,看着自己的圆润的肚子,又看了看宁雨宣平平的腹部,她又问道:“林夫人,我听闻您和您夫君已经成亲已经半年了,现在……有消息了吗?”
宁雨宣一愣,先是没有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消息指的是什么,但是在看到对方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才明白过来,笑了笑道:“还没有,我和他也都不急。”
对于怀孕这件事情,向来是看缘分的,而现在的局势还未安定下来,没有这个消息,也算是好事。院子门外是两棵高大的银杏,黄叶在秋天凋零,现在还没来得及长出新叶,有暖风从枝桠间穿梭而过。景珏正在闭目养神,顺便将她们谈话的内容尽收入耳,心渐渐地下沉,想着等回到临都之后,定要找机会,让宋善明给她瞧一瞧。那边宁雨宣看见景珏似乎是睡着了,进屋拿了一张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刚一掩好,忽然自己的手就被他握住。“你没睡着?”
宁雨宣也就任他握着,说道:“这样也好,你先回屋里躺着,虽说现在天气不怎么冷了,但是你这样还不能吹风,”说着便要作势推他起来,让他进屋子里去。景珏站了起来,他身上穿着的是小娘子丈夫的衣裳,简单的褐色葛布,穿着有些不合身,现在也只能将就一下,但是在他身上也遮掩不了浑身的尊贵气质,他的脚步却没有动,笑着问宁雨宣:“你什么时候,能像田家小娘子一样,给我生个孩子出来?”
宁雨宣捏起拳头,到底是顾着他现在伤口还没有痊愈,轻轻地捶了一下他的左边胳膊,“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晒太阳呢,没想到在偷听我们说话,”耳旁的几缕头发很好地挡住了她有些发红的耳朵,而后又低声道:“这件事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可能每个男人,在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承认愿意为自己孕育子嗣的时候,都会心情愉悦,顾不上还有别人在院子里,他动容地吻上她的嘴角,不料却被宁雨宣一把推开,“这还是在院子里,你又发什么疯呢?”
推攘之间,却是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景珏脸色一白,疼得额头沁出了点点冷汗。宁雨宣见状,心里有些焦急,慌忙问道:“是碰到哪里了?”
又是满脸的懊悔,早知道她刚才就不应该随便动他的。景珏嘴角扯着笑,安慰她道:“不碍事,只不过碰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宁雨宣瞪了他一眼,立即催促他进屋子里面,“快点,我给你重新上药,下午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好了,在外面总是不老实。”
望着极有生气的宁雨宣发怒,景珏是哭笑不得,“你是我的妻子,不过是吻了一下,有什么好害羞的,”况且不是他不老实,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不过他也不敢再多说了,只怕倒是宁雨宣又要发怒,随着她进了屋子里面,任由宁雨宣给自己重新上药。之前让秦风买了很多药材回来,宁雨宣备下了足够的金疮药,外面小娘子过来敲门,端了一些纱布站在门口,将这些递到宁雨宣手上,“我刚才看你夫君应该是扯到了伤口,我就拿了一些纱布过来,你们应该用得到。”
还是小娘子贴心,宁雨宣也不推诿,有洁净的纱布总比衣服撕扯成的布包扎效果要好得多,“那就多谢你了,你赶紧去歇着吧,小心一些。”
送给了小娘子,宁雨宣拿了纱布过来给他上药,后背肩胛骨那块原本深可见骨的刀伤,已经痊愈了大半,只是刚刚扯到了伤口,原本结了痂的地方,又被撕扯了开来,看得宁雨宣都有些不忍心。景珏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笑着问道:“怎么?不是你催着要给我上药的吗?这会怎么又不动了?”
宁雨宣也不敢再动他,“刚才是我下手没个轻重的,下次你要是伤口出了问题,别不说出来,万一留下了后遗症,最后后悔的是你自己。”
不知道为何,当初见到的那个冷静自持的姑娘,怎么渐渐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啰里啰嗦的女人,景珏点着头应是,不过心里是极为开心的,这是宁雨宣为他的转变,那个时候,自己也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整日想着惹她生气,不过就是想让她的目光多落在自己身上一些。而现在根本无需如此,她的心里、眼里,都是自己,光是想想,便觉得暖心至极。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午饭还没准备,这些日子里,总不能整天整天的在别人家白吃白住,所以家里的饭菜都是宁雨宣做的,给景珏重新包扎了伤口之后,宁雨宣便去了厨房里做饭。正在往锅里倒着水,外面一阵动静,是家里的男人回来了,小娘子继续坐在院子里做衣裳,像是生怕孩子出生后不够穿似的,见到自己的夫君回来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就要起身去迎他。只是前一秒脸上还是笑着的,随后她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肚子疼得一抽一抽,男人脸上一慌,见了立即冲了上来,“娘子?娘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