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最后还是百转千回,没有能如宁雨宣的愿。他们继续住在田家夫妻的院子中,没事的时候便去外面晒晒太阳,宁雨宣摆弄着秦风从外面买回来的药草,将其碾碎成粉末,制成给景珏所用的伤药,这两天又多让秦风买了几样草药,是为了给正在坐月子的田家小娘子的补药。一大早,宁雨宣去院子里收拾昨天再院子里晾晒了一天的草药,发现厨房里是小娘子在熬粥,她放下了手里的活,进了厨房里面,灶边已经摆放了几盘炒好的小菜,因为这几日都是她家男人起来做的早膳,她开口问道:“怎么今日是你在熬粥?”
小娘子转身看见是她,笑着道:“我没什么事,整日躺着不做事也太无趣了,索性起来把早饭给做了,他今天一大早进城去买东西了,上一次进城还是过年之前,发现家里还是缺很多孩子要用的东西,这会儿一起给买了。”
宁雨宣没怎么在意,只是催促着小娘子回屋子里去,“待会初阳醒了见不到人,又得哭了,你快去守着他,这里我来便好了。”
小娘子性子柔弱,自然争不过宁雨宣,只好放下了手中的饭勺,“这粥也快好了,你只要看着点火便行,那我便回去了。”
等男人从城里买好了东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这里是青城下面的村子,离青城也不是很远,一来一回便要大半天的时间。彼时宁雨宣正陪着景珏待在屋子里,用刚制好的伤药给他上药,外面便有院子的木门被打开的声音。忽然间闻到了从院子里传来的浓厚的药味,宁雨宣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院子里还熬了药,“我先出去了,外面药炉子里的药该是熬好了。”
景珏却忽然将她拉住,宁雨宣以为他又是在逗弄自己,“阿珏,你能不能别闹了?迟了那药便要重新熬了,”那药是她为田家小娘子熬的,虽然前两天生产的时候,最后没有出什么大事,但是女人的身子底总要好好养着的,宁雨宣便想着药方子给她熬了药。可是她一回头,便看见景珏面容严肃,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见他没有说话,宁雨宣不解,再次出声:“阿珏?”
只见景珏将食指放在了唇中央,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轻声说道:“别说话,外面好像有情况。”
此话一出,宁雨宣立即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但是她耳力没有景珏的好,除了田家夫妻二人小声谈话的声音,听不到外面有其他什么声音。其实外面并没有什么情况,但是景珏说的情况,正是田家夫妻。男人刚从青城回来,一路上疾走着,一进门没有见到那所谓的林家夫妻二人,只看见了自己家的媳妇正坐在院子里头做针线活,旁边还有一个药炉子,里面散发着难闻的药味。他急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到自己媳妇身边附到她耳边,轻声说着自己今日在青城中的见闻。“娘子,我们恐怕不能留那两人继续住下了。”
小娘子作势又要敲他,“你不过是出门了一趟,是撞了邪吗?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随后正起了神色,“你要是再这样胡说八道的话,我就带着初阳回我娘家去。”
她家男人一阵气极,但是不好向自己心疼的媳妇发作,只得告诉他自己今日在城中看到了什么,“我今日买完了东西,准备回来的时候,路过城门那里张贴了皇榜,说景王爷在大年初一那一天,在皇寺中造反,将太后给杀了,现在正在景国到处通缉景王爷和景王妃呢。”
他们是小到不行的农户人家,哪里会关系这些事情,小娘子不以为然,“皇族的事情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件事情跟人家林公子林夫人住在这里,又有什么干系,”说着,她有些怀疑地看向自己家男人,“你莫不是在城里偷喝了酒吧。”
就知道自己说什么,她家娘子都不愿意相信的,就算人家救了自己的命又怎么样,那可是狠心到连自己母后都杀的人,他将怀中的东西掏了出来,回头特意看了一眼景珏住的屋子,才将东西展开,放在了她的面前。看到那张通缉令上的人像时,小娘子吃了一惊,将嘴捂着,“这......这是真的?”
男人指了指下面的官府的印章,“这还能作假吗?他们一直都在骗我们,你看他们带着的那两个仆人,整日见首不见尾的,哪里是像遇到了山贼,而且”他特意指了宁雨宣的画像,“上面说了,景王妃会医术,他们与画像上面长这么像,又会医术,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小娘子有些惊慌起来,“那我们要怎么办?”
男人收起了通缉令,妥帖的放在了怀中,“趁他们还未对我们起杀心,先赶他们离开,然后我再去报官,你在家里好好带着初阳,不要随便出来。”
见男人这就要去找林家夫妻,小娘子到底是心软,拉住了他,“就把他们赶走,别报官好不好,就算是为了初阳,如果没有林夫人,我和初阳怕是早就见不到你了。”
看着自己的妻子泪眼婆娑着,男人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好,我不去报官,你快去屋子里,待会别出来。”
将小娘子推着进了里屋,男人这才要去找景珏和宁雨宣。宁雨宣附耳听了半天,耳中也只是田家的夫妻嘀咕着什么的声音,她转头问景珏,“外面是有什么?”
说着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景珏,又说道:“不会是你骗我的吧?”
却只见景珏面容没什么变化,但眼眸中藏了一些情绪,说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了,这里待不下去了。”
还等不及宁雨宣消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男人故作沉着的声音,“林公子,林夫人?你们在屋子里吗?我有些事情想找你们说。”
尚未明白景珏话里的意思,宁雨宣走过去开门,院子里面全都是浓烈的苦涩的药草味,她笑着问道:“早上你娘子告诉我你去了城里买东西,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找我们是有什么事?”
男人目光瞥到了后面眉眼冷厉的景珏,立即收回了视线,表情有些为难,对着宁雨宣道:“林夫人,是这样的,我家的孩子才出生没有多久,需要个有经验的人来照看,这不今天在街上的时候碰见了我的岳母,得知了我娘子生了的事,说是今天晚上便要过来,照顾他们母子,只是这屋子已经不够住了,这不就......”说着他讪讪地笑了笑。哦,原来如此,宁雨宣这下是明白过来,刚才景珏那句话里的深意了,她的眸色沉了沉,随后还是笑了,说道:“没事,我们能理解,我和我夫君这就收拾东西离开。”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男人得了话,憨憨地笑了起来,“夫人能理解就好,我和我娘子也十分感谢您前两日的出手相救,还给了我儿子取了名字,但是这情况实在不允许,我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当你看到面前的人在你面前说谎的时候,你对他心底的话全都了如指掌,那你只会对这个人失去所有耐心。宁雨宣勉强撑着脸上的笑意,这人想必是在城中的时候看到了通缉令,所以才急着回来将他们赶走。不过她对田家夫妻没有责怪的态度在里面,他们本来就打扰了数日,这里也没有官兵的骚扰,做人有一点便是要懂得知足。宁雨宣从袖间掏出两个五十两的银锭子,递给男人,“这些银子,就算是我们对你们打扰的补偿,在你家白吃白住了这么些天,总不能让你们吃亏,拿去给孩子买些东西也好。”
男人没有想到宁雨宣还会给他银子,本以为没有杀自己灭口就算是不错了,他没敢接,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你们银子也不多,还是留着路上用吧。”
宁雨宣还是将银子塞在他的手中,“这银子也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娘子和你儿子的,你总不能一直让他们跟着你吃苦,你放心,我们会很快就离开的,”说完话,她便关上了门,转过头对着景珏,扬起一抹苦笑。“好了,这下如你所愿了,人家现在要赶我们走,那我们现在要去青石镇吗?”
她笑着问景珏。看着这样无精打采的宁雨宣,景珏是一阵心疼,他上前将宁雨宣搂在怀中,如果不是他的原因,她又怎么会一直跟着自己东奔西走,没有办法安定下来,他的下巴抵着宁雨宣的头,“去青石镇最近的路便是要经过临都,为了我的伤着想,我们绕远路过去如何?”
宁雨宣最担心的无非就是他的伤情,他昨日便说要离开,但是宁雨宣因为他的伤情不愿意现在离开,这下不想离开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能赖在这里,然后等别人将官府的追兵招来吧。两人也不再多言,索性留在这里的东西也不多,他们很快便收拾完整,没有机会去告诉秦风和孟千机这件事情,景珏则是在屋子的桌子下面留了一张纸条,凭着他们俩的能力,应该容易看到。正要走出院子的时候,宁雨宣感觉到身后有一个视线,正是那田家的小娘子,女人的内心总是柔软的。她觉得宁雨宣是好人,虽然景珏平时说话不多,但是她觉得,如此爱自己妻子的男人,又怎么会做出弑母的举动。小娘子猜不透这其中的曲折,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相信自己的内心,这两个人绝对不会是通缉令上所说的罪大恶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