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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三秋曾是苦来寻 今朝步步向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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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怎么喝下去的,又苦又辣。”

轻咂了一口盛夏递过来的菊花酒,安霁皱着眉咽了下去,“虽说这酒有祈福消灾的吉利寓意,但是我真喝不惯。”

  “嗯?不对啊,我给你的不应该是……”把杯子拿回自己眼前一看,盛夏才惊觉本应该递出去的桂花酒还被自己拿在另一只手上,倒是把自己也不太喜欢的菊花酒递了出去。

  看着自家闺蜜一脸的无奈样,盛夏笑得没心没肺,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啊,还劝我注意别被骗了,平时真粗心,真不知道你自己怎么把铺子管好的!”

安霁开口,大有一副林黛玉同贾宝玉讲‘你往后都改了罢’的语气在,是当真无奈。

  盛夏有时候做事是脱不开的毛毛躁躁,这一点在上学的时候多有体现——带了布料没带尺子,带了尺子没带大头针,带了大头针没带设计稿……只有安霁想不到的,没有盛夏落不下的。

  “那不一样,别忘了我财迷!”

  “你别看我这些可以丢三落四,我汉服店可是挣钱的,算钱我可算的清楚!”

盛夏说得直白坦荡,反而不让人觉得市侩。

  世上谁人不爱财?盛夏靠着自己的本事挣钱,说出来既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也是正正经经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对了,刚你提起来的合作要是有机会,别忘了给我分一杯羹!”

  安霁点点头,大事面前盛夏总能比自己成熟稳重,倒是生活中这些点点滴滴,后者的孩子气比自己只多不少。

  天色渐渐的暗了,刚刚的摊位上大多不剩什么展品,七零八落的散放在展台上,让人看起来不是那么有食欲。

  偶有小孩子路过,晶亮的眼神也因为糕点的零碎而变得躲闪——大人教育孩子不能吃不干净的东西,小孩子却是分不清什么是杂乱,什么是不干净的。

  “小朋友,这几块是好的,没有动过的,你想吃可以拿的。”

  展示台后面站着的姑娘是有经验的,打扫了残渣又将完整的糕点摆放整齐,凭着自己的勤奋,让那些刚才还抢手的糕点不至于被倒进垃圾桶,走向它们不该有的道路。

  小孩子思索一会,眼睛在家长和糕点之间瞄来瞄去,最终还是没有抵抗的住美食的诱惑,说了声谢谢,把糕点托到了手里。

  “这要是我小时候,我可反应不过来什么干净不干净。”

盛夏眸子里含笑,极为自然地吐槽自己,“而且不好意思继续要了,就帮人家收拾去。”

  这边闺蜜二人在聊着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展台那边的几位姑娘也将最后一点零碎的残渣收拾干净,又把垃圾桶里的塑料袋提出来。

  “嗯,没有啦,抱歉哈。”

  “啊……”来人甚是遗憾,“不过也亏是你们还没走,能留个联系方式么?”

  其实这样的游园会同样是地方政府在推广产品的一种有效方式,就像之前盛夏受邀参与的西湖汉服游园会,大多都会给参展商家带来或不菲的收入,或不错的宣传度。

  当然,这一切还是需要建立在商家本身质量有保证的前提之下,否则只会变成一场‘315打假’。

  “好,那您加我微信吧。”

  应付完了来人,那姑娘和同伴交代了几句,竟是径直朝着安霁和盛夏这边走了过来。

  “刚刚看你们打电话,没好意思打扰……”姑娘没给二人留反应的时间,继续说着,“你们是那个做短剧的汉服店家和非遗传承人吧?”

  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有其他非遗传承单位,或是相关从业者学着这种形式开始做起短剧,安霁和盛夏也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不是自己。

  姑娘见二人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反应,不免有些失落,却还是不死心的补了一句:“就是杭罗那个?”

  “嗯,我们是……你看过?”

  “啊啊啊,我就是那个句号,从头追到尾,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本尊!”

  “那个,有两个句号,姑娘你是哪位?”

盛夏不过脑子地开了口,确实是评论区里‘店店’说话的味道。

  话也说出了口,盛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不合适,忙轻咳两声,想要找补。

  “啊,你果然是店店!”

  “唔……我这次分清了,你是店店,你是那位传承人!”

  盛夏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虑了。毕竟那两位句号在评论区的发言好像也都不多收敛,现实中自然少不得是个跳脱的性子。

  “每次你们的视频要不然都不出镜,要不然就一起出镜,就连店店你开直播也是!根本分不清好么!”

  “我闺蜜确实经常来帮我。”

就连开口都异口同声。放在平时,安霁和盛夏倒是不觉得什么,当着粉丝的面,也不免局促。

  负责展台这姑娘还沉浸在‘与自己粉的博主见面’的喜悦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尴尬:“以后我就能炫耀了,我不是假粉!”

  不远处菊花的颜色已然黯淡,天公送星来,荧荧当空,却惹花垂。

  与那姑娘同行的伙伴们在催了,可那姑娘还同闺蜜两个聊得正好,思来想去红着脸喊了一句:“店店,快把衣服上架,糕点和酒管够,我出钱,本姑娘有钱!”

  为自己对杭罗和汉服的‘爱’发声,姑娘勇敢得很,一点也不觉得社死。更何况旁边都是熟人,这话也说在不止一个人的心坎儿上,哪里会有人嘲笑这种‘敢于为之发声的热爱’?

  “哈哈哈,年轻就是好,我现在可不敢了。”

盛夏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捶了捶腰,“老喽,咱们能再拼几年,就该是00后的天下喽!”

  “想当年我大学的时候,也敢想什么说什么,没有那么多顾及,如今终究还是被现实所囿,比不了当年了。”

  瑞蕊酿四时,金秋点芳日。林耸簌簌声,欲寻早早迟。朝阳又重至,青云敛一席。再待三春去,东风由可及。

  不知是谁在一旁的留言板上写了这样一首打油诗,到底是把盛夏的叹惋尽数以这秋菊表达了出来。

  “不过其实咱们也没老呢,厂里的伯伯阿姨们都能带着厂子做出那么多创新,咱们俩也一定没问题。”

盛夏的思维太过于跳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转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想法。

  有问题没问题安霁说不清,但是安霁知道——厂里的伯伯阿姨们忙了这大半辈子,自己和闺蜜、男友这两三年的参与,终究会有所回报。

  “哎,做这种事,我们求什么回报?”

面对来人的采访,王阿姨笑着摇头,一如既往的和蔼,“要是求回报,你问问我们张姐,要是为了挣钱,我们专门做丝绸绣品不好么?”

  杭州的丝绸本就是闻名天下的,可是多少人的记忆并不是如杭罗、宋锦、缂丝这样一梭一线间的时光?

  真正被大众所熟知的,反倒是那些仿真丝的印花、绣花手帕、围巾,日日打着‘最后七天,撤店一折’的标语,吸引从天南海北而来的顾客。

  “您说的对,可是这种事您们儿女怎么看?”

新闻报道不只是需要真实,也需要触动人心的点。

  一个好的新闻媒体,一个好的记者,会去思考现实问题,而不是用夸大的标题与剪辑过的言论作为爆点,吸引观众眼球。

  “如果您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的。”

许是怕王阿姨误会自己的目的,记者紧跟着解释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您们曾经、现在面对的困难,了解一下现在年轻人对于这些老手艺的看法。”

  安霁代表不了年轻人,而对这些老手艺满心唾弃的人也代表不了年轻人。这一点,记者和在场诸位,都清楚得很。

  只是,社会的不理解很多时候真的比不上家庭的不理解,就像一开始安霁面对的那样,现实不只是大环境,同样是小家庭,这两者都是一个人离不开的束缚,却也在某个地方,成为一个人最坚强的后盾。

  “我孩子倒是不觉得什么好坏,只是小时候觉得说出去没面子,别人家父母都是老师、警察这样的铁饭碗,我们做织工,好像朝不保夕。”

  “现在就随着我了……”

  王阿姨也好,李伯伯也罢,其实家里的孩子一直觉得织工这个职业不体面,说出去叫人笑话。

  “总说家里也不缺钱,叫我退休了,不要再干了。”

王阿姨说着,也不免有些心酸。

  孩子们是有自己的事业,不愁吃穿,甚至能养活的起自己和老伴了。可是竟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对杭罗的热爱,没人肯继承自己的衣钵。

  “学这手艺的还是越来越少了,连我自己家孩子都吃不来这个苦,又有哪个孩子不是父母呵护着长大的?”

  将王阿姨的话一一记录,记者报道了这许多新闻,最能看出来一个人是否是真情流露,竟是不知不觉也被带入了前者忧心杭罗后继鲜人的忧愁之中。

  将这段情感激烈的内容标上重点,记者自然是打算强调一番,借此获得观众们的目光与讨论的。

  四处望望,加上安霁微信,说明有事及时沟通,记者便慌忙从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场中逃了出去。

  直走到厂子栅栏之外,记者的脚步才停了下来,拿出自己的速记本,划掉了刚刚标注的重点——讨论之下,总会有人怀疑这些老人们的情感与初衷,未免让人心寒。

  “这个不是挺好的么?我是挺感动的,家里父母那一代不少人都对这杭罗有怀旧的情感。”

摄像师看同事划掉了重点,沉默半晌儿,将自己的摄像机安顿好,还是皱着眉头开口。

  “这些文化感动人的不就是情感么?谈什么历史,总会有人觉得那都是过去,在书本上,写写,有人知道就好。”

  “既然是专访报道,我还是想考虑一下这些老人们看到评论区时候的心情。”

都是合作许多年的老同事了,记者也知道摄像师的性格,明白后者也是在为这些人儿们考虑。

  “有时候其实也不能怪现在人戾气太重,确实是一些品牌总打感情牌,让不少人也寒了心。”

  摄像师当即便明白了记者同事的意思,将手里的机器都收进了采访车,恢复了刚才在厂子里一言不发的模样。

  “但愿他们将来能做出更大的成绩,到时候就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在靠打感情牌生存了。”

踏上采访车,记者的声音随着车门的关闭一道停了下来。

  “咔哒,嘭!”

  “咔哒,咔哒,嘭!”

  采访的人走了,厂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丝毫没有被前者影响半分。

  “好,有进步,要不说你学的是真快!”

张阿姨毫不吝惜夸赞安霁的话语,看着面前这一板一眼做事的姑娘儿,张阿姨心里就觉得踏实。

  有安霁这样踏实肯干,又能创新的传承人,不敢说能不能帮上同行如何,至少杭罗是不会断在自己这一代人手上了!

  有了安霁,张阿姨是真的放心了,自己不至于对不起家里传了几代人的手艺,也不至于对不起千年前的祖师爷把这门手艺在杭州发扬光大。

  “来,你过来打两个结我看。”

示意安霁放下手里的活计,张阿姨拉着人起身,“这个可是经常要用到,你练的还是比我们那个时候少,时常要恢复一下,不然就会手生。”

  看着面前两根头发丝般的蚕丝线,安霁不由得屏息。

  继而用左手大指按住交叉点,叫右手上的丝线顺着大指绕了个圈,夹到之前那交叉点之上,继而又将左手的丝线从方才那圈中穿进去……同那古书上一模一样的流程,分毫不差。

  “你手这里按的松了点,你看这个结和我打的,是不是大了一点?”

张阿姨一边盯着安霁,手里都能打出个比后者打的结还小几分的,这功夫当真不是一天半天能做到的。

  “不过真的很不错了,我在那个时候,还没耐下性子来呢,别提把结打好了。”

  一如既往的鼓励,一如既往的耐心,张阿姨生怕少教了安霁哪怕一点点,又生怕把这好苗子也给吓走……

  电话总是来的这么不合时宜,安霁只得颇为抱歉的站起身来,拿了电话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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