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不论是为了什么事。“皇上议事，嫔妾不敢打扰。”

她不想在大众面前和他争什么，不想明日京城里人言鼎沸的，说庄妃娘娘是祸国妖妃。“众位爱卿，这件事下次再议。”

他不让她走，反而解散了朝会。她杵在门口，无所谓吧，反正自己不认识他们。一位瘦削的老者，准备开口，硬生生被旁边的中年官员拉住，要说的话吞回去，愤然告退。想必，还是惹恼了那位。“皇上非要嫔妾担上祸国之罪吗？”

她问，没人了，她愤怒情绪上来，今天他已经惹恼了自己两回。“爱妃前来是为了馨儿一事？”

两人僵持，慕卓然有种胜利者的得意，这么久没有互相搭理，还是她主动前来，这可是一大步的进步。看到秦凤翎的怒容，慕卓然十分解气，看惯了平时淡定自若的她，今天她这样，反而很可爱，到底多了些人间烟火气。“馨儿之事，说来话长。”

他叹气，“馨儿留在你那里，是最安全的，因为后宫，只有你一个人不会加害于她。”

“可是，因为馨儿，我自己会多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秦凤翎回答，她只想让自己生活，除了助他大统之业，那些后宫争斗，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是，你我之间有协议。”

慕卓然回答。秦凤翎不解，有些迟疑地问：“难道馨儿还关系到你朝廷之事？”

语气中的不满已经消减，情绪稳定下来，说话没那么凌厉。“馨儿是小，但是海林的事情，解决的好不好，关系到朝廷局势。”

他解释，有些奇怪朝廷上的势力争夺，秦凤翎应该不陌生，怎么这也没有想过来。秦凤翎是真的不知道具体内情，只是进宫之初就知道段海林出身很好，是极为贵妃之中，母族最权贵的。但一直没注意，也就慢慢忘了。慕卓然提起来，她才慢慢忆起。“你让馨儿过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聪明！”

慕卓然和她对视。“我是一颗棋子？”

她又问。“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是旁观者，只需要看清就行。”

他只是觉得，以她前朝公主和皇帝宠妃的身份，把馨儿放在她身边，最惹人注目，把那些探听消息的人引来，又放烟雾弹，看是谁露出了马脚。她，也是不肯吃亏的，所以这一招棋，走得不错。秦凤翎明了，也就不争什么，既然协议了帮他，那就索性一件事一件事解决好，先把这件事彻查清楚，今后也就少一桩事，扬眉问：“麻烦来了，我该怎么做？”

“平时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一笑，暂时，整个棋局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好。”

秦凤翎转身，准备离开。“慢着！”

慕卓然喊住她，不过半刻钟时间，她便要离开？除了馨儿之事，她就没有别的要对自己说？秦凤翎转身，微微皱眉，不懂这挽留的含义。“今天在德娴院，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还是先问正事。“庄妃脖子上的勒痕，应该不是上吊所致。”

秦凤翎仔细回忆。当时，所以不要嫔妃都进房间，最后看一眼海林去了，但是真正打量死尸的人并不多，秦凤翎注意到，海林整个身上，衣着干净头发整齐，说明死前很平静，同时，明显伤痕就是脖子上的一道勒痕。只是从一道红痕怎能判断她是死于白绫上吊？秦凤翎走近，坐在床沿，慢慢打量。她从没有见过上吊的死状，但是按道理说，上吊而亡，说的是脑充血，心脏得不到供血而死，这样的人，死前肯定会青筋暴起，因为血液都堵在静脉内，向心脏输血的动脉较少，同时，脸色涨红，眼睛外凸。可能是因为过了几个时辰的缘故，所以庄妃身上并没有显著的这些特点，秦凤翎也就作罢没有深究。“皇上，找个心腹的太医来看，越快越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突然想到，可能是因为海林根本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后做成上吊的样子。很多东西，都是要在人死后最短时间内看，否则人身体上的证据会消失。“嗯。”

慕卓然看到她突然紧张起来，知道她想起什么，赶紧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碰德妃的尸首，把太医院的古元容太医找来。他要亲自作陪。“你随我一起去。”

他又跟秦凤翎被说。“我带馨儿去吗？”

她没有拒绝，反而考虑得更加周到。“馨儿不用带，你把她留在庄妍居，监视她的动向。”

他不假思索地吩咐，接下来要找馨儿的人会很多。“可是我宫里，并不可靠。”

秦凤翎耸肩，她可不敢依靠自己宫里的人，现在除了锦儿半信半疑之外，谁都不信。“你放心，你宫里绝大多数都是我的人。”

秦凤翎没来得及深思这句话的意思，便又往德娴院赶去。“古太医，你怎么看？”

只有几个人，在段海林的寝宫，因为是闭门验尸，气氛已经低到极点，几个人呼吸都不管出大了气。“回皇上，臣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情况。”

古元容拱手回话，手下还能没有停歇，将德妃的眼皮贴起，低下头仔细看。气氛再一度低沉，也就是说没办法检测，她的死因。秦凤翎开口，“古太医，这自缢之人，不是一般都会化成长舌厉鬼吗？也就是说，上吊之人，会将舌头伸出，您且看看她的舌头与常人之比较。”

她总不能把现代的科学知识在这里大讲特讲，再说自己也不过略懂皮毛，还是慢慢启发他们为好。“是！”

古元容回答，微微皱眉，思考这个说法。左捣鼓右捣鼓半天，古元容才开口，“臣资历尚浅，娘娘的说法，臣无法知其深意。臣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难道，德妃真的是自缢的？秦凤翎和慕卓然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沮丧而不信的神情。四妃之中，秦凤翎和自己素有渊源，一直受宠，端妃和淑妃都怀有龙钟，母凭子贵，德妃家中背景雄厚，在自己面前说得上话，四妃其实地位相当。“若是没有其他发现，你先下去吧，记住今日之事，切不可多言。”

慕卓然吩咐，两个人的判断，竟然都失误了？等到太医匆匆离去，整个房间归于平静之后，慕卓然才问：“你怎么看？”

“我还是不信，我觉得德妃是个天真活泼没有隔夜仇的姑娘，不会一时想不开要去自杀。”

她说话向来直接，不管“自杀”二字的难听。“假如，她性格变了，又有事情打击了呢？”

他犹豫。“那得看是什么……”“我给她喝了无子汤。”

慕卓然嘘气，他知道，用这种伎俩换来的朝堂平静，总是一时的，即使海林没死，段氏一族也会找机会猖獗要权。“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之前。”

“假如海林因为这个而选择上吊自杀，那三个月之前早就做了，假如因为宴会那天受到了刺激，一个月之前就做了，总不至于等到今天。”

秦凤翎摇头，理性地分析。慕卓然睁大眼睛，秦凤翎的话，不无道理。“但是，这肯定是导火线。”

她敢肯定，无子汤对于她的打击很大，一直没有缓过来。“按照你的猜测，海林的死，莫不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杀，为了某种目的将她杀害，又掩盖罪行，第二种是自杀，还是为情所困，不过是有人推波助澜？”

他反应很快，斟酌地说出自己的推想。“我觉得后者，可能是哪个宫里的人做的，前面那个，就太复杂！”

她摇头，实在没有线索，无迹可寻，使不上劲。“嗯。”

慕卓然点头。“我觉得现在可以查的，就是无子汤一事。”

秦凤翎猛然扬起声音，“有谁知道这件事，就有谁可以利用这个做文章。”

“无子汤素来都是秘药，那日进房间伺候的，除了我几个贴身太监，也就是只有海林，不过馨儿也知道，就不清楚海林事后告诉了谁。”

慕卓然回忆道。“两头开始查，你让张公公暗地查，有哪个小太监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我回去问馨儿。”

秦凤翎开始计划，她感觉，顺藤摸瓜，总能看到风吹草动。“嗯。”

两人本就磨合甚久，如今再一次合作，越发默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