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继续在夜色中行驶。据大金牙说,赌场老板早些年就干这种行当了,现在更是连洗脚城和赌场一块做,是个有钱人。人家光是手里的钱,都不是咱这种乡下人能想象出来的。大金牙一心想做个好人,但明明很多做事风格,都还保留着以前的痕迹。张国全试探着问:“既然你认识人家这么有钱的大老板,咋没想着从他那拿钱干小煤窑呢。”
“老弟试探哥哥呢,哥哥不是说了,从牢里出来之后,哥哥就打算做个好人,和以前的大金牙说再见了。再说,我就算想从他那拿钱,也不敢拿。”
“为什么?”
“他还有一项黑色收入,给人放高利贷,利息高的吓人,给我,我都不敢要,万一小煤窑弄不成,我再把钱搭进去,到时候还不上可就遭殃了。你不知道,像他们那种人,平时是朋友,怎么吃,怎么玩,人家一点儿也不在乎,但是一旦牵扯到钱,那就翻脸不认人了,还不上钱,家人孩子都会跟着牵扯进来。”
能放高利贷的人,自然知道在高昂的利息下,很多人是还不上的,明知道那样的情况,还愿意借钱给别人,是他们就没打算用正常手段把钱收上来。不还钱,他们有的是办法,打骂都是小事,严重的威胁妻子和孩子,总之,是过不安生了。多少人因为借高利贷,而被那群人整的家破人亡。大金牙能有这种认识,宁愿饿死,也不碰赌场老板的高利贷,说明他打心眼儿里是愿意做个好人的。“老弟啊,跟他们没啥玩的,眼里只有钱,比起他们,我还是更愿意和老弟这样的人玩……”大金牙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捏紧刹车,停了下来。“诶老弟,你问我这?该不会想着明天侯行长还是不给咱资金,然后,你就想从赌场老板手里拿资金?”
张国全并没有这种心思,没等他说话,大金牙连连摆手:“这可不行啊,虽说你们矿场有实力,能拿出资金还他的钱,但还是不行,因为你不行?”
“我不行?”
张国全原本没有从赌场老板拿钱的心思,可大金牙突然说他不行,他就想问问了。“我怎么就不行?”
“换成谁去拿,人家是放贷的,不会拒绝,但偏偏你不行?”
张国全来了劲:“咋个?你给详细说说。”
“也没啥说的,还是牵扯到四年前……”又是四年前?四年后的今天,很多事,很多人,都已淡忘了。四年前,赵春牛想把杨雷的村支书给搞掉,为此去找了赌场老板,琢磨着有什么好办法。赌场老板没琢磨那事,他琢磨着如何在杨家庄下面的煤炭上分一杯羹,这才促成了他和赵春牛把杨雷掳下来的原因。赌场老板梦想着能在杨家庄下面的煤炭上,赚取更多的钱。后来,大金牙和赵春牛入狱,可以说,是张国全间接或直接的参与,把两人给送进去的。他对张国全用“恨之入骨”来形容也不为过了,两人入了牢狱后,杨家庄煤矿区被县城接手,从而断了他想在煤矿上捞钱的心思。赵春牛不是也想拉张国全入伙开小煤窑,当时,张国全给拒绝了,那赵春牛哪来的钱?估摸着正是借的赌场老板的钱。张国全听后,哭笑不得。“得嘞,一个黄永康,我都得罪不起了,咋个还莫名其妙的,又得罪了赌场的老板。”
“没事老弟,有哥哥在呢,你就出不了事。”
回到杨家庄,张国全没有直接回东地,昨天已经打过电话不回家了,白鸽不会担心的。一夜没睡,趁着还没到上工时间,张国全和大金牙在矿长办公室里准备眯一会。过了不知多久,矿场上陆陆续续的有工人开始上工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张国全一个激灵,再也没了睡觉的心思。他没有马上去接,紧紧盯着桌上的红色座机,这个座机还是从总机上分过来的。电话铃声一直在响,吵醒了蒙头睡觉的大金牙,嘟囔了句:“接啊。”
“怕不是侯行长打来的。”
一听侯行长,大金牙也紧张起来,困意立马跟着消失。“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很可能不是啥好消息啊。”
大金牙不再抱有希望,索性继续蒙头大睡。好消息,坏消息,电话总归要接。张国全拿起电话:“喂……”“张矿长吧,我是老侯。”
果然是他。“侯行长,你好。”
“打电话给张矿长报告个好消息,资金有着落了。”
“有着落了?真的?”
张国全激动起来,把蒙头睡觉的大金牙再次吵醒。大金牙听到了张国全的喊声,高兴的盯着握住电话的张国全。“我哪里会拿张矿长开涮,但我提前跟张矿长说好,你是矿场的负责人,这字你得签,别人签,可不符合流程。”
“这没问题,只要资金能到位,一切都好说。”
“还有啊,你们矿场原先说需要三十万,我为了感谢张矿长,多给你们申请了一些。”
“多少?”
“一百万。”
“一百万?”
张国全惊呼起来,不怪他咋呼,一百万是多少钱,他压根就没有概念。“侯行长,我首先代表矿场感谢侯行长的大力支持,但是我们矿场这次扩张,只需要三十万便足够了,不需要一百万。”
“不不不,张矿长虽然是矿场的负责人,但实际负责人还是县里,关于一百万的资金,我想张矿长还是先请示一下苏主任为好。”
“没必要请示,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我完全能做主。”
“还是请示一下的好,苏主任一定会用到的,你相信我,我总不至于要害你们矿场吧。”
“那是,那是……”电话挂断之后,张国全靠在椅背上,陷入疑惑。“怎么,对方要给你一百万?”
大金牙也感到不可思议。这事整的,明明昨天一分钱都不愿意给,今天来了个头颠倒头,直接给一百万。“胖子,你说侯行长什么意思?”
“那能有什么意思,多给钱,那不正好,剩下的,你们矿场要是不用,给哥哥使,哥哥不嫌多。”
“不对,我总觉得这事不对。”
张国全微微摇头,他想不通,怎么才过了几个时辰,侯行长的态度就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因为昨天抓住他的把柄?因为帮助他孩子上了县城最好的小学?那也说不通,不管出于害怕把柄,还是出于感激,大不了给他矿场需要的三十万资金就行了,犯不着给一百万啊。“我还是得给苏锦城打个电话。”
张国全说完,在电话机上按了一串数字。电话很快接起:“国全。”
“苏主任,怎么听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别提了,开了一夜会。”
“又有什么事啊,值得开一夜会,是关于矿场的吗?”
“先不说这了,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因为资金的事搞定了。”
张国全回答说:“是。”
“没看错人啊,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你先别急着高兴,资金是到位了,可侯行长说,要给咱一百万。”
“一百万?”
听声音,苏锦城也显得惊讶。“是啊,我总觉着这事不对劲儿,他还说,你会同意的。”
“哈哈,他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应该是黄永康告诉他的。”
“什么消息?”
“这不开了一夜会,就是因为过几天,会突然空降下来一个县长。”
“县长?那你和方副县长?”
“维持原位,我和方副县长这次都打错了如意算盘。”
按照正常发展,很可能是方副县长来做这个县长,谁也没想到会突然空降下来一个县长。如此一来,方副县长便没有和苏锦城纠缠的心思了,而黄永康也没必要咬着资金不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