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庄的这个年,过得可真是一塌糊涂。令人恐惧的病魔,远远没有消失,甚至有愈演愈烈的传闻,说这种病,具有传染性,尤其是老人,抵抗力低,最容易沾染上。身为村支书的杨雷,一看这样不行啊,再继续下去瞎传,没病也得吓出病来,随即让村里的村医老拐头,出面作个解释,尽量给大家科普一下,好打消大家的疑虑。老拐头出面解释称,这种病啊,是很可怕,但不是光咱村子里有,外地也有,也不是今年才有的,早些年就有了,像这两位老人,患的是肺癌,一般情况下,吸烟导致的病发率高一些。都是有原因的,没有大家传的那么邪乎,吸烟有害健康,尽早戒掉的好。老拐头通过医理方面的专业知识进行解释,仍然有村民提出质疑,说吸烟导致,有个老头确实是一辈子的老烟枪,一天能吸十几锅,这不假,但是另一个老头,一辈子可是滴酒不沾,又该如何解释?还有,那村里不乏几个高寿的老头,九十多岁的高龄了,照样烟不离手,那人家咋没得这个病咧?老拐头有些生气,跟这些无知的村民讲病理,简直是对牛弹琴。他只说,任何病因的形成都不是固定的,一定是多方面原因诱导的,尤其是癌这种病,成因复杂,吸烟只是其中一方面原因。病因暂且不提,村民只关心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种病传不传染人?老拐头拍着干瘪的胸脯对大家说,不传染,大家尽可以放心出门,但是呢,一家人最好分碗分筷。听到分碗筷,村民们骂起来老拐头了,真是胡诌八扯,明明说不传染人,那为啥还要分碗筷,说明还是传染人啊。老拐头气坏了,分碗筷是让你们注意卫生,防止病毒交叉感染。村民不理解,啥叫卫生?一辈子吃的都是土里刨的玩意,往些年饿肚子吃不上饭的时候,啥脏东西没吃过,更不理解,啥叫病毒交叉感染?老拐头的话,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倒把老拐头差点气出个好歹来,索性他也不管了。杨家庄仍旧被恐怖的气氛笼罩着,村里神棍懒汉的话,更是将这种恐怖的气氛,给加上了一层诡异的感觉。懒汉说,杨家庄成了被诅咒的村子。村民不愿意相信老拐头说的,更愿意相信神棍懒汉的话。死的两个老头家里,角角落落全都撒上了石灰粉,为的是消毒。听到村里吹白事的喇叭声,从西南方向若有若无的传来,张国全想去凑热闹,被白鸽和王婶拦了下来。王婶指责的说道:“可不能去啊,凑那个热闹干啥,把病毒带回来咋整。”
白鸽也说:“家里还有老爹呢,身子骨弱,还是别去的好。”
村里传言,这种病最容易找上老年人,张国全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让家里人担心的好。张国全没觉得这种病有多离谱,人家老拐头也解释了,不具有传染性,医生的话都不信吗?无非是,一旦得了这种病,很难医治好倒是真的。直到初二那一天,大哥和大嫂一块来把老爹接走,张国全才意识到这种病已经上升到很严重的问题了。大哥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说杨家庄流行一种怪病,专门针对老年人,放心不下老爹,觉着还是接走的好。是大嫂的主意,大嫂的态度因为大哥在超市工作的原因,明显得变好起来,主动要来接走老爹。别说等到十五了,初八都等不了,冷不丁的老爹被接走,张国全还失落了一阵子。王婶更夸张,为了防止张国全爷俩乱跑,直接把大门从外面给锁了,弄得张国全哭笑不得。眼看着都要到初八了,产业基地要恢复生产,总不能不干活吧。王婶说,再等两天,俩老头下葬了,病毒就跟着消失了。王婶的这通操作,可把昭阳给憋坏了,不让他出去玩,简直跟杀了他一样。平时昭阳有什么要求,王婶一定是满足的,有时候在电视上看到哪个好吃的,王婶都会跑好几个镇上给他买来,但这次,王婶铁了心,非常坚决不让昭阳出来。张国全知道,王婶这样做,是害怕昭阳染上病,这种病又看不好,那万一沾染了,等于要了王婶的命。张国全很纳闷,这明明只是一种病而已,怎么就被村民当成了瘟疫一样,恐惧的连门都不敢出。初五的那一天,张国全才知道大家之所以恐惧到不敢出门的原因。昭阳趴在大门上,往外面看,外面冰天雪地,到处都是堆积的厚厚雪层,白茫茫的一片。“大爸,外面有人撵兔子。”
好几天没出门,别说昭阳被憋坏了,张国全也坐不住啊,这又没犯法,天天跟坐牢似的。本就是过年,正是小孩子最喜欢疯闹的日子。张国全轻轻喊了一声昭阳:“过来,这边……”昭阳看到大爸一边向他招手,一边指着墙头,顿时眼珠子睁的老大,刚想开口,被大爸一声“嘘”,赶忙弯着腰,有模有样的学着大爸在嘴边竖起小手指,爷俩跟做贼似的。昭阳回头看了一眼堂屋:“别让我妈妈听见……”张国全踩到破缸上,把昭阳举到墙头,昭阳顺着趴在上面,随后张国全一个提身,也上了墙头。爷俩就那样悄无声息的顺着墙头,翻到了院子外面。张国全感叹一声:“还是外面的空气好。”
昭阳也学着大人模样,背起双手:“是啊,真好闻。”
“走,大爸带你撵兔子去。”
昭阳兴奋的跃跃欲试,迈出两条小短腿,便向着不远处的一群人冲了过去。昭阳扒门缝的时候就看到了,外面有人撵兔子,张国全跑了几步,发现带头的那群人里面竟然有杨雷的身影。而且,他们似乎不像是在撵兔子,更像是在撵人,一伙人追着另一个穿着邋遢的人跑。张国全赶紧冲了上去,把昭阳远远的甩在后面。“大爸,你等等我。”
杨雷带了一伙人,眼看越来越近,突然其中一个人往前扑了一下,随即那只“兔子”被扑倒在地。张国全跑到跟前,正想问大家伙缘由,杨雷等人喘着粗气,已把那只“兔子”从雪地里薅了出来。让张国全惊讶的是,那只“兔子”竟是村里的神棍懒汉。“大白兔。”
昭阳从后面指着懒汉,大声喊道。这时的懒汉,全身沾满雪花,确实像一只大白兔子。“杨支书,不是杨支书,你撵我干啥玩意。”
懒汉甩了甩脸上的雪,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我又没犯法……”杨雷不听他解释,让刚才几个村民把懒汉给押走。张国全这才发现,跟着杨雷一同抓杨雷的几个村民,都是村里的党员,其中就有一个最年轻的党员,张国全还记得他的名字,叫杨志华。刚才扑倒懒汉的,正是他。“杨支书,这是咋了?”
张国全忍不住去问。杨雷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说:“这懒汉天天正事不干,净在村里散布谣言,弄得大家连门都不敢出。”
“杨支书,我没散布谣言。”
懒汉被一伙人架着,一边挣扎着身体,一边扭头喊:“我说的都是真的,咱村里就是被诅咒了,你不相信神说的话,是要被诅咒的咧。”
“我是无产阶级革命者。”
杨雷怒斥了他一句:“把你的牛鬼蛇神那一套给我收起来。”
随即他不想再听懒汉瞎掰扯,冲一伙人摆摆手:“先押村委会去,把他看好了,等这阵风过去了,再把他放出来。”
“杨支书,杨支书……”懒汉挣扎的更厉害了,见杨雷不理他,又转而朝着张国全喊道:“国全,杨支书不相信,你得相信我啊,西南方,就在西南方,有个黄风怪,就是它诅咒的咱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