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鸣闭嘴,看见蒋北琛拿着酒杯缓缓站起来,“来。”
他做了干杯的手势。程一鸣以为他要跟自己和解,急忙站起来。“我干了。你随意。”
蒋北琛冲他扬扬杯子。程一鸣看着他把酒一饮而尽,自己没有推辞的道理,只能也仰头一饮而尽。见程一鸣把酒喝完,蒋北琛终于开了金口,缓缓坐下去说:“本来坐在我身边的人,现在坐在你怀里,别人给我送的酒,偏偏你也要来喝上一口。程一鸣,几个意思啊?嗯?我的人和东西你很喜欢抢?”
程一鸣在对面顿时一脸懵逼。位置是他让坐的,酒也是他硬要敬自己的,现在偏偏又……他这不欲加之罪嘛。“蒋总说哪里去了。我没有……”“没有?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没有。怎么就没有了?我说有,你偏说没有。故意跟我对着干是吧?”
蒋北琛说着还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纯真,仿佛听到了特别可笑的笑话。在南城,不说只手遮天,但上流圈子的集会里,向来都是他蒋北琛说什么就是什么。程一鸣竟然敢跟他唱反调?程一鸣今天用脑过度,感觉脑子不太灵光,看蒋北琛笑了才急忙后知后觉解释,“蒋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了解我的,我……”蒋北琛对他招手,示意他凑近自己。他已经喝了不少酒,脸色跟眼睛看起来都红红的,程一鸣本能的想躲,可是心里发虚,又有些不敢,只能硬生生的逼着自己倾身过去。蒋北琛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从刚开始的轻飘飘到后来的pia,pia,pia,拍的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了。奈何他一边拍还一边问程一鸣,“抢我的人?抢我的东西?对我图谋不轨?连我的主意你都敢打,现在长本事了是吧?嗯?”
程一鸣的脸几下就被打麻了,关键比起肉体上疼痛,自尊心的痛苦更是无法言喻,当着童年伙伴的面儿,当着会所妹妹们的面儿,当着不知道背景的一堆八婆的面儿,他颜面尽失,尊严扫地,心里难受的几乎鲨人的心都有了。但奈何对面的人是蒋北琛。他明知他是没事找事,故意找茬,借题发挥,但为了利益,为了家里长远发展,只能咬牙做个没有脸皮的二皮脸:“对不起蒋总,我没有故意跟你抢东西的意思,喝多了,行为不受控,你多担待。”
蒋北琛停下扇巴掌的手指,转而捏住他下巴打量他脸,“你就这么没用?才一杯就喝多了?”
程一鸣不出声,蒋北琛拿起一旁刚开的红酒,整瓶递到他面前,“我不信你喝多了。觉得你根本就是在找借口搪塞我。觉得我蒋北琛东西好抢,抢完借口醉酒就可以逃避责任?没那么容易。”
程一鸣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拿着。喝下去。喝完。不是醉了吗?我倒要看看你真正喝醉了酒是什么样子。”
“……”“怎么?现在又不醉了?送你喝都不想喝了。”
程一鸣现在彻底明白了。蒋北琛今天晚上就是冲自己来的。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他了,或者说不知道家里谁又得罪他了。拿自己开刀解气。这事做的真荒唐。“我可以把酒喝下去。但是……”“抢完了我的东西还要跟我讲条件?程先生,你要不要这么搞笑?”
“……”“不愿意喝我可以支个好招给你。打电话,现在,立刻,马上,叫你爸和程冬岚过来。就说是你找他们,否则,呵。”
程一鸣恍然大悟般把眼皮抬起来,“原来你今天晚上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叫我让程冬岚过来?可是她……半个月前就出差去巴黎一直没回来呀。”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撒谎。尤其站在我面前睁着眼睛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程一鸣,我不知道程冬岚有没有离开南城,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心里不清楚,你爸心里也不清楚吗?一家子费尽心思的糊弄我。真讨厌你们拿我当傻子的感觉。”
“……”程一鸣脸腾的一下红了。蒋北琛看他不肯把手里的酒喝下,伸手懒懒拽过瓶子。他把一个涂大红唇的妹妹面前喝剩的半杯红酒对着瓶口倒了进去,红白交织,轻轻晃了晃瓶身,浑浊的酒液看起来好不恶心。“不爱喝纯干红就喝我亲自给你调的。中华牌干红。不愿意给程冬岚打电话?那来,把这瓶酒干了。”
程一鸣看着他手,“……蒋北琛,你别欺人太甚!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跟程冬岚的恩怨少扯到我头上!给我安罪名往我头上扣帽子?你以为我是程冬岚亲哥就该为她的所作所为负责?”
蒋北琛摇晃着手里的酒,不答反问,“所以你打还是不打?”
“……”“打。这瓶酒就是给程冬岚留的。不打,这瓶酒,包括酒瓶都是你一个人的。你是个聪明人,程一鸣,自己选吧。”
程一鸣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看着那瓶加了口水的红白酒,没犹豫两秒,他把手机拿出来拨了程冬岚电话。事情已经过去快十天了,程冬岚人刚刚潜回国,正躲在小姨家里天天百无聊赖呢。接到哥哥电话一声冷喂,“找我有什么事?”
程一鸣黑着脸,“我在豪爵,喝多了,你过来接我一下。”
程冬岚冷笑,“去潇洒的时候想不起来我,喝多了没人伺候了倒是想起我来了。不去。”
“蒋北琛也在。”
“……”程冬岚在那边沉默了起来。过一会儿,她压了压心里的疑惑和害怕问。“他叫我过去?”
“指名叫你过来。赶紧的吧,他耐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电话挂了,包间里气氛诡异到令人害怕。一众原本以为攀上了大佬的妹妹们开始坐不住,开始渴望逃离这里。连东哥和梁粤凯都觉得自己继续待下去不合适了。“琛哥,”东哥想了想,认真的换了称呼跟蒋北琛商量。“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不知道你这里方不方便让我先走一步?兄弟知道今天不厚道了,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还请琛哥尽管开口。”
蒋北琛和颜悦色坐回去,温柔的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有事就去忙,东哥不用客气。原本叫你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想着有好项目带你一起,日后再谈不迟。”
“谢琛哥。兄弟记住了。”
蒋北琛挑挑下巴,“叫她们送你出去。顺便再开间房,梁副总今天晚上随便玩。”
一众妹妹得到救赎般的急忙站起来簇拥着东哥和梁粤凯走了。包间里瞬间只剩蒋北琛跟程一鸣二人。趁现在没有外人,仗着往日的交情,程一鸣斗胆问蒋北琛,“蒋总今天发这么大火,是我那不识相的妹妹又做什么错事了吗?如果是,我代她跟你道歉。她脑子缺根筋,这两年做事总是顾头不顾腚,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这种傻子一般见识。”
蒋北琛幽幽靠在沙发上,“看我像是喜欢跟女人计较的人吗?如果不是她太过分,今天我也不会找你。”
“……北琛……”“今天这事过不去,别说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程一鸣,你妹妹触到了我的底线,如果你没有替她扛责任的决心,趁早现在打电话叫你家老爷子一起过来。”
蒋北琛不爱开玩笑。尤其不会在公开场合乱开玩笑。既然他说程冬岚触到了他的底线,那就绝对没有虚言。程一鸣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深知自己解决不了,所以蒋北琛说完,他从谏如流的赶紧给家父也打了个电话。前天处里开会,有人实名举报程处工作有纰漏,为此程处不仅停职反省,还要去厅里做思想汇报。在海关工作了大半辈子,本想着可以光荣退休,落个一世英名,结果现在……程处很苦恼,儿子打过去的电话也算及时解了他心头大惑。好端端的,他自认平时与人为善,做事不留痕迹,怎么就被人举报了?敢情家里那个死丫头又跑出去惹到蒋北琛了!老爷子恰好在外面跟友人吃饭聊天,挂断电话,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叫人开车把他送了过去。深蓝色霓虹灯笼罩的包间里,阴暗压抑。被人带过去,推开门,程一鸣立刻看到救星了一样起来迎他,“爸。”
老爷子信步迈进去,斯文在蒋北琛对面坐下,有礼一笑,“许久不见了,北琛。”
蒋北琛懒懒靠在那里,非常没礼貌的瞅着老爷子,“确实许久不见了,程处。”
“程叔叔都不叫一声了,呵呵,最近跟一鸣闹矛盾了?”
“一鸣常年不在国内,在国内做事也是得体稳妥,我跟他能有什么矛盾?”
蒋北琛意味深长。“今天叫您过来,我为的是程冬岚。”
“冬岚?”
老爷子有些疑惑,“你们俩是多年老同学,最近她又一直不在国内,难不成她做了什么混蛋事惹到你了?”
蒋北琛抬眼看向程一鸣,也不弯弯绕了,“程小姐之前做的好事你们一件都没告诉程处?难怪她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连鲨人放火这种事都敢做了。而且鲨的还是我蒋某人的人,程处,这我就得好好说说你了,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女儿人品差成这个样子你一点都没发觉,会不会太失职了?”
程老爷子原本沉稳的脸色在听到鲨人放火几个字后顿时阴了下去。“玩笑可以乱开,但罪名不能乱扣。北琛,冬岚虽然刁蛮了点,平时脾气任性了些,但还不至于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鲨人?她一个拍死一只蚊子都不敢的人,何谈这么夸张的事情?”
蒋北琛就知道人护短。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肯定不会相信她能做出这么雷人的事情。所以把提前准备好的视频打开,往父子俩面前一放,多余一个字废话也不想跟他们解释。视频里,蒋金依双手被松开了坐在一个单人椅子上,她面如死灰对着镜头事无巨细把自己如何去的云城,如何从云城回去,以及事后听程冬岚说得把她打晕扔下山底的东西全部讲了一遍。听到自己女儿名字出现,程老爷子脸上松弛的肌肉颤抖的抿都抿不住。“这……”蒋北琛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听着别人如此对待自己老婆,脑补着她经历的种种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现在只想把这些混蛋碎尸万段。“北琛……”“不要跟我求情,不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知道这里面提到的宁曦是谁吗?我的人。他么你们的人是人,我蒋某人的人不是人?今天谁也别想求情,程冬岚的账我跟她算定了。宁曦一天找不回来,她一天别想好过。宁曦永远找不回来,她就永远别想好过。看在曾经合作的份上,我提前通知你一声,免得到时候受不了。程处,你女儿跟我不共戴天的仇算是永远立下了。”
蒋北琛说的决绝,眼里狠厉的光让人绝望。程老爷子知道程冬岚这下是犯了滔天大罪了,但又不忍心就此不管,只能软了声调斗着胆子舔着脸继续往他面前凑,“我知道,我都明白。但是北琛……”“吱!”
蒋北琛冷着脸把桌子上兑了口水的酒瓶推到老爷子面前,“再因为程冬岚的事跟我说话,喝光它再说。”
“……”程一鸣呆住了。老爷子并不知道酒瓶里别有洞天,以为只是单纯一瓶红酒,心想着为了女儿的未来,别说一瓶酒,一瓶尿他都在所不惜。看蒋北琛一眼,伸手拿过来就要往嘴里灌,程一鸣赶紧冲过去抢了过来,“爸!”
程老爷子眼睛一瞪,恨铁不成钢的骂程一鸣,“放肆!你妹妹做了那么多错事,现在已经乖张到了这个程度,想必你都知道吧?整天就知道背着我袒护她,你这是助纣为虐!现在好了?把她惯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程一鸣低头不语。老爷子伸手问他要酒,“拿过来!你妹妹犯了这么大的事,别说喝一瓶酒,就算跪下给北琛磕头道歉都是应该的,你拦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