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去，汴梁的大牢里依旧森冷瘆人。陈楚量估摸着一算，再过几日刘志衡便要动身前去开封了。前几日他让人把自己新打制的一套玻璃茶具送给了刘志衡，兴许是刘志衡早就和这大牢里的人作过交代，自己如今前来已然是畅通无阻。来到顾成青的牢房前，陈楚量饶是早有准备，此时也被吓了一惊。此时的顾成青瘫坐在牢房的角落里，兴许是被人动了刑罚，顾成青满身满脸都是伤口，身上大大小小青白淤血看起来很是吓人。顾成青脸上一道伤疤纵贯面颊，让他看起来更加面目狰狞。更恶习的是顾成青的身下此时正流淌出些黄色液体，让陈楚量很难忍住不作呕。但陈楚量毫不怜悯，顾成青受过的这点小伤甚至弥补不了治水中淹死的任何一个无辜百姓。上次陈楚量来找过顾成青之后，顾成青便把今夏治水的那些个事情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范仲淹脱了罪，顾成青却是罪加一等，算起来，恐怕是要秋后问斩。如今郑颜肚子里的孩子是顾成青最大的掣肘，陈楚量今日一来，便是要盘算着从顾成青的嘴里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顾成青，恁个该起来了！”
听见有人喊自己，顾成青眼皮都没睁开。“恁个臭扒皮的官耗子，怎的敢如此和爷爷我说话？哼哼，当真是落魄的……”顾成青嘴里嘟嘟囔囔地，义愤填膺的骂着。自从他出事之后，在这汴梁城内的待遇可谓是云泥之别。从前争先恐后来巴结他的人，现在都组团来看他的笑话。那些个侍卫平时若是想要出气，就前来找顾成青，暴打他一顿出气。如今陈楚量前来，他没看清来人，就把陈楚量当成了来欺压自己的侍卫了。陈楚量面色冷淡，再次开口。“顾成青，恁个看看某个是谁。”
陈楚量话音刚落，顾成青便听出来了音色。眼看着是陈楚量，顾成青把自己眼底那一抹不甘心和憎恨藏起来，诚惶诚恐地爬到栏杆面前。陈楚量随手把自己来之前买好的烧鹅和黄酒递过去。想来顾成青也没有几天日子好活，倒不如就让他好好吃一顿了。顾成青眼睛里放光，看着陈楚量的模样很是谄媚。“谢谢英雄，谢谢大人！”
“只不过，今日是哪阵风，将恁个吹来了？”
顾成青抓过烧鹅和黄酒，小心翼翼地藏在自己平时坐着吃喝拉撒的蒲团下面。陈楚量脸色淡淡，问道。“顾成青，偷换龙子，调包圣旨，瞒天过海，恁个可是好大的胆子。”
“恁个把方程隽叫去给皇后治病的时候，可曾会想到他堂堂杏林高手，如今会东躲西藏，不敢见人？”
听到陈楚量的话，顾成青瞬间脸色惨白！他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看着陈楚量。先前陈楚量说他已经发现了圣旨的存在，顾成青原以为陈楚量不会看懂那圣旨背后的道道。没想到他却是一路径直找到了方程隽。眼看着事情大白于天下，反正自己也要杀头，顾成青虽然害怕，但也不至于肝胆俱裂。他低下头装死，权当是没听见陈楚量的话。陈楚量知道顾成青的脾性，直接开门见山。“恁个如实说来，如今宫里那位，是人是鬼？”
“恁个自己也知道，宫里的人为了灭口，已经在着手杀你！恁个若是好生交代，某个留你一条好死的路，让恁个不至于满身血污上了断头台！”
“恁个若是再要磨叽，这郑颜肚子里的孩子……”顾成青犹豫了一会儿，陈楚量立马开口威逼。陈楚量此时面色阴沉，身上的低气压吓得顾成青不自觉地站直了。听到陈楚量提起郑颜肚子里的孩子，顾成青赶紧问道。“颜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恁个告诉我孩子，某个就立马说来！”
真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陈楚量翻了个白眼，说道。“某个拿着某个在江湖上的名头发誓，恁个若是今日把一来二去都说了，等到恁个被抄斩的时候，某个让郑姑娘带着孩子来看恁个！”
顾成青却像是有了盼头，结结实实的跪下去，给陈楚量磕了一个。“英雄威武！某个这就速速说来！”
看着顾成青滑稽的模样，陈楚量面沉如水。“某个年轻时出来汴梁，在望春楼里救下一小姑娘。”
陈楚量知道，望春楼是这城里最顶尖最豪华的酒楼，就连红楼也比不上。那里消费极高，几乎一夜就要一掷千金，大多都是些权贵世家的子弟前去。“那小姑娘家境贫寒，被卖到了望春楼里，有个糟老头子要要走这小姑娘，小姑娘拼死拼活也要逃出去，却险些被掌柜的打死。”
“某个先前在宫中去找当今圣上述职之时，曾经见过陈贵妃一面。”
“这小姑娘长得和陈贵妃八九分肖像，甚至还比陈贵妃更加娇贵动人，某个便收留了她，给她起名叫做阮阮……”随着顾成青娓娓道来，陈楚量逐渐摸清了事情的始末。就像是救了当年的方程隽一样，顾成青也救下了阮阮。顾成青花了大价钱，让望春搂好生招待，养着阮阮。顾成青盘算着，打算把阮阮认作自己的干女儿，到时候把阮阮送到开封去，说个好人家。只是没想到后来的顾成青失去了本心，又遇到了陈皇后母子落龙的事情。为了报答养育之恩，阮阮主动站出来，解决了这桩大麻烦。陈贵妃原本怀孕后相貌就有所改变，阮阮化妆之后更是和陈贵妃相差无几。甚至就连陈氏的父亲看到，也几乎分别不太出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当年的阮阮被送进宫里，成为九重天身旁最受宠的皇后。看着早已经陷入回忆中的顾成青，陈楚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顾成青，恁个少年出名，官至高位，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恁个午夜梦回，可是会梦到当年意气风发的顾大人？可是会梦到今夏因着恁个治水不当而横死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