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量慢慢悠悠的带着韩琦走出了厅堂。韩琦摸不透陈楚量的意思，于是便一言不发地跟在陈楚量的屁股后面走着。陈楚量带着韩琦径直来到了学堂的后湖。汴梁的夏日多雨，这后湖原身是个山坡上的洼地，后来山顶上顺着山坡流到水洼里的水多了，便形成了这小湖泊。这后湖对着学堂的后窗，那些个顽童结了课，在歇息的时候常来这边玩耍。顺着后窗看去，几个少年正坐在学堂里念书。兴许是因着白老夫子不在的缘故，这几个少年吊儿郎当，手里的书也是摇摇欲坠，他们嘴里嘟嘟囔囔不知正在说些什么，但定然不是圣贤书。少年们的眼睛几乎都要黏在教室正中央的日晷上了。陈楚量在后湖旁边蹲下，示意韩琦也矮下身子。陈楚量从地上随手拾起一个小石子来，瞄准了位置，朝着湖面打去。那石子在湖面上跳跃，推开了一圈圈涟漪。陈楚量接连扔了好几个石子，一时间宛若在后湖里点燃了白日焰火，让原本平静的湖面变得好不热闹。韩琦被吸引了兴趣，一动不动的盯着陈楚量手里的动作。“这个给恁，恁个也来试试！”

察觉到韩琦的目光，陈楚量拾起一块石子递给他。韩琦照着葫芦画瓢，没想到他的石子一脱手便砸在了湖面上，发出“砰”的一声，旋即便沉到了湖底去。陈楚量不语，又挑了几块石子递给韩琦。韩琦卯着劲，脑海里一遍一遍重复陈楚量的动作。他有样学样，但接连几个石子都失败了。“再给某个一块，某个就不相信……”韩琦紧紧抿着嘴唇，皱着眉头对着陈楚量说道。陈楚量则是摊开手，笑眯眯的回答：“没有了，都教恁小子嚯嚯完了。”

韩琦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游戏自己都做不好，顿时垂头丧气，蓦然蹲在陈楚量旁边，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里。“恁个扔石子的力道不对。”

陈楚量揉了揉韩琦的头发，轻声道。“恁个看着，这打水花讲究的是一个以柔克刚。若是太用力，这石子反倒会被这深不可测的湖泊吞没。恁个轻轻用力，这石子反而还行得远了。”

陈楚量一面说道，一面从手心变魔术般拿出一个石子，朝着湖面打去。那石子好似听陈楚量的话一般，在水面上打出十几个圆润漂亮的水花后，这才缓缓落入了湖中。“就像做人，恁个永远不知道和恁较量的是人是鬼。恁个既然问心无愧，面对别人的挑衅，又何必硬碰硬？”

韩琦好似懂了。他怔怔地看着陈楚量，从陈楚量手里接过石子来。韩琦身体前倾，他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湖面。他左手撑着地面，微微眯起眼睛来，找准时机后，这才右手飞快地将石块打了出去！之间那石子亦是有了灵性，在湖面上盘旋、跃动、舞蹈。韩琦的悟性果然不错，这一石子打的竟然和陈楚量的水平差不多了。“好！”

陈楚量和韩琦异口同声的喝彩道。二人对视一笑，韩琦却旋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陈大哥，某个不是诚心想给恁个惹事，只是那些个人常常取笑某个，甚至还夺走某个的书……”陈楚量把单根手指放在唇前，比出一个“嘘”的动作来。就在此时，学堂里蓦然迸发出一阵欢呼。日上三竿的阳光打下来，日晷仪一动，意味着这些顽童的早课结了。那些顽童在看到日晷动的瞬间立马抛下书本，你推我搡的出了学堂。“恁个在这儿等着。”

陈楚量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朝着那群打闹的少年走去。“今日怎的不见那姓韩的小子了？装作个深沉的模样，还不是个脆皮佬！”

“被师父罚了罢！等他回来，某个今日定然要好好作弄他一番，好好杀杀他的锐气！”

“睿哥儿威武！看那姓韩的肯定会哭鼻子跑回家！”

好巧不巧，那群少年正在讨论韩琦。那被称作睿哥的少年穿着青黑学袍，额头方圆，双腮骨气，体态富态。那少年满脸傲气，看起来很是不可一世，提起韩琦来脸上满是轻蔑之色。陈楚量故意悄无声息的站在睿哥的后面，静静聆听着众人的讨论。“这韩琦平日里，可曾有多难为恁个不成？”

趁着众人热切的讨论之际，陈楚量不动声色的插嘴道。睿哥儿冷冷一哼，倨傲地说道：“又有怎样，没有又怎样？那小子整天拉着个死脸，身后又没有什么依仗，某个就愿意欺负他！”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是纷纷点头。就在此时，睿哥儿突然反应过来这提问的声音很是陌生。他如临大敌，压低了眉梢，问道：“恁个是谁？难不成恁个和韩琦相识？”

陈楚量好脾气的摇了摇头，笑道：“非也。某个才不认识什么韩琦。某个同白老夫子是旧相识，他特令我前来寻睿哥儿，有一事要吩咐。”

那睿哥听了这话，脸色才缓和下来：“既然是师父要求，那某个便同恁个去吧。”

睿哥朝着伙伴们使了个眼神，便跟着陈楚量亦步亦趋的来了后湖。此时偌大的后湖，打眼一看只余陈楚量和睿哥二人。睿哥却是发现了不对劲，他留步在湖边，狐疑的盯着陈楚量。“恁个姓甚名谁？难道吩咐事情，还要在后湖吩咐吗？”

没想到说时迟那时快，站在睿哥身后的陈楚量左手一把抓住睿哥的头发，右手顶住睿哥的右侧肩胛骨，快步走向湖畔，一个发力便把睿哥的脑袋摁进了湖底。“呜呜你……”睿哥还没来得及叫骂，便在湖底吐出一串泡泡来。睿哥的四肢疯狂的挣扎着，脸色青白，他在湖里疯狂的扭动着脑袋，可惜无济于事。就在此时，韩琦从后湖的假山后走了出来，面色冷淡地看着。陈楚量微微一笑，又是一使劲，直接把睿哥的脑袋从湖里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