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线的官员。在工作中他深刻的感觉到人才的缺乏。在为此面国家已经交了太多的学费。眼前这个叫胡杨的青年就是个人才。既然遇上了,那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罗鹏程说道:“既然学了这么多,为什么回来之后这么低调?今天田家之可和我说,你连一张假条的字都凑不齐。”
胡杨挠了挠头,说道:“当兵之前我的确没认识几个字。回来之后,我想还是保持低调更……安全。”
安全!没有经历过那个特殊年代的人,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对于安全的诉求。更无法理解,低调甚至藏拙与安全的关系。罗鹏峰当然明白。他身边就有很多人是在那个年代中离开的。而更多的人,则会带着一辈子抹不去的伤痕活下去。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所以罗鹏程不想继续下去。他看着对面这个瘦弱的青年,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胡杨说道:“眼看国家利益受损,我没办法继续袖手旁观。”
罗鹏程点点头:“我相你的觉悟和党性。我也代表组织感谢你。那么接下来,我想以私人身份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胡杨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给自己一个机会,我想改变命运。”
罗鹏程非常满意胡杨的坦诚。他并没有注意到胡杨所说的是命运,而非自己的命运。但就算注意到了,恐怕他也想象不到胡杨所说的命运是什么。胡杨也知道他很满意。他脸上的表情和瞳孔的变化,已经将这个意思表达的十分明确了。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之后,罗鹏程说出了今天来的目的:“跟我走吧,我调你到冶金局,给我做秘书。”
胡杨并没有马上答应:“可以提要求吗?”
罗鹏程点头:“说说看?”
胡杨立刻说道:“第一,我要正式编制,第二,我不做秘书。”
罗鹏程说道:“编制没有问题,这点能量我还是有的。但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秘书,是看不上我这座庙?”
在体制内,秘书可不是随便就能当的。有所谓秘书路线,司机路线,办公室主任路线,在军队体系里还有个警卫员路线。体制内的升迁大多都是走这几条路线之一。一般来说,给谁当秘书就相当于打上了这个领导的标签。以后都要绑在一条船上。罗鹏程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反问胡杨,是不是看不上他的官衔。胡杨果断摇头:“谁的秘书我都不想做,我要想有更多自己支配的时间。这几门外语上还需要花些功夫。”
罗鹏程笑着说道:“有这份学习的心是好的。好!我答应。准备一下,咱们后天就走。”
胡杨略显兴奋的搓着手:“感谢领导栽培的,要不请您吃个晚饭。”
罗鹏程摆了摆手:“这两天还轮不到你,以后再说吧。”
一边说着,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餐桌上。“这有份材料你先熟悉一下,翻译不出来的部分标注出来。”
“领导,这就开始上班了?”
胡杨苦着脸问。“是啊,有问题吗?”
罗鹏程一脸的理所当然。“没有,完全没有。”
一直把新顶头上司送上汽车,并目送汽车消失之后,胡杨才上楼回到自己的屋子。他的脸上此时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些并没有超出他的预计。自己所表现出了外语能力,正是现在所有涉外部门最缺少的。就算罗鹏程魄力不足,没有把他直接调走,胡杨也有备用的计划。只是需要再多花几个月的时间罢了。现在看来结果还是令他满意的。而最满意的地方,其实是对罗鹏程这个人的判断。熟悉历史的胡杨深刻的明白,一个有先进思想,愿意听取异见,敢于打破旧规的领导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稀有。而这样的领导对胡杨的未来,又是多么的重要。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胡杨把身份证和存折都放进了布包里。按照八十年中期的标准来说,胡杨不算是个穷人,甚至还能算上小富。首先他有房子。虽然不大,但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这房子就是他自己的。然后他还有父母留下的一笔存款,有四千块之多。加上工伤死亡的补助和丧葬费、抚恤金林林总总加起来就有五千多。要知道胡杨的退伍费,也只有100元加上二百斤全国通用粮票和十五尺布票。北京师范大学的一位教授专门做过的研究。八十年代的一万元,相当于三十年后的二百二十五万。五千块,也就是三十年后的一百多万。但这么大一笔钱,个人想要一下子从银行取出来是很麻烦的事情。要是没个充分的理由,甚至有可能把警察都招来。在路过副食店的时候,胡杨买了三件糕点。一件是三盒,都可以单独拎出去送礼。他全都用报纸包好带进了单位。在这个地方待了几个月,胡杨当然有办法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但现在这样才更符合他的身份。一份是给人事部的。自己马上就要调走了,虽然他们不至于为难胡杨,但这个过场是要走的。一份送去了财务处,取钱的这事还要找他们帮忙打招呼。最后一份,胡杨带回临时工的休息室。除了他邢鹏之外,这里还有的十几个同样是临时工的所谓“难兄难弟”。这年头糕点可是稀罕物,不光要用钱还要细粮粮票。可不是时常能吃到的东西。别说是沈阳有名的清真糕点,就算是白面馒头沾糖,那都得是逢年过节才舍得吃。糖票可一直都是各种粮票中的硬通货。糕点盒子一打开,胡杨立刻就被这群年轻人挤到了圈外。在一片混乱之际,胡杨悄悄把邢鹏拖出了人群,走到休息室外面。一边把槽子糕往嘴里塞,邢鹏一边说道:“什么情况老胡,还有啥好东西?”
胡杨摊了摊手表示没有,然后说道:“说正事。”
邢鹏咬着槽子糕不在意的反问:“啥正事?”
胡杨很平淡的说道:“下午还请假去小河沿儿吗?”
咳咳咳……咳咳咳……邢鹏呛着了,眼泪鼻涕咳出了一大把。他惊慌,甚至是有些惊恐的看着的胡杨。小河沿儿在沈阳的大东区。这里最出名的地方就是七九年刚重建的沈阳动物园。作为当时省内最大的动物园,这里人流量非常大的。人多的地方自然也就容易形成各种小集市。而这里最出名的,就是二道贩子。虽然时间已经到了八十年代中期,原则上二道贩子已经不算违法。但这种不清不楚的灰色副业,对体制内的人来说肯定是不合适的。如果被发现,邢鹏这个临时工的身份十有八九是要被拿掉的。邢鹏一直以为自己藏的很好的,却没想到会被一下揭穿。邢鹏下意识的往休息室里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听到之后,略微松了一口。再看向胡杨,时下少有的圆脸上立刻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哥,咱换个地方说呗。”
胡杨点头:“中午请我喝酒。”
邢鹏连忙点头:“得嘞,地方你挑。”
胡杨从兜里摸出一盒大前门拍在邢鹏手里:“中午回来找你。”
丢下一脸懵的邢鹏,胡杨溜达到了财务处那屋。他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单位的介绍信。还收到了一段很官方的临别寄语。离开办公室没走躲远,就遇到了罗鹏程的秘书。这个人叫徐淼,二十七八岁,北京人,大学生。个子高也人也算英俊。来厅里这些日子,可是没少被介绍对象。皇城根儿长大的孩子,当然看不上这关外的女子。其实也不是只看不上关外,基本上除了同样的京城人,他们谁都不太看的上。这个徐淼虽然还不至于把眼睛顶在头顶,但明显和谁都保持着距离。除了罗鹏程之外,和谁都是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但今天他看胡杨的眼神却是与以往完全不同。那眼神中是带着情绪的,疑惑探究还有一丝丝他自己为隐藏的很好的敌意。徐淼是来找胡杨,一起去人事处办手续的。从罗鹏程那里得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之后,他知道胡杨不是来给罗鹏程做秘书之后,这才算放下了心。徐淼已经给罗鹏程做了三年秘书。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一两年就能有机会外放。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人事变动,对他来说可不见得是好事。好在不是来抢秘书位置,但这个人被罗鹏程点名从地方调到部里,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要么就是能力过硬,要么就是关系过硬。对于徐淼的想法,胡杨能猜出个八九成。所以今天他摆出比以前更低的姿态。完全就是一副初来乍到还请前辈多多关照的样子。谦卑,谦逊,谦虚,歉然,谦和,谦……大约就是这样。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一个比自己瘦比自己小,张口闭口全是哥的大男孩,徐淼也只能硬装出一副前辈大哥罩着你的样子。这次胡杨的上调是冶金厅的直属上级,从上面下发的通知,所以手续办理得非常顺利。前后也就半个小时不到,胡杨就不再是冶金厅的临时工了。徐淼回去找罗鹏程汇报任务,就在门口与胡杨分道扬镳。理论上来说,在没有被冶金部接收之前,胡杨是没有工作单位的。所以他直接走出了冶金厅的办公地,正式宣布自己已经下班了。带着介绍信,胡杨来到了最近的分行。他直接见到了分行的行长。剩下的事就都轻松简单了。十几分钟后,胡杨就带着厚厚的一叠人民币离开了这家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