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表述关于人才的看法,项凌江明白他的想法。安装改造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因为这台高频感应设备的型号,和他们在技校研究的那台都是一样的。就连这设备的出厂时间都差的不多。过程的顺利也是意料之中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胡杨觉得应该稍微保密一下的原因。本身技术门槛就不高,如果成品的外形和细节再泄露,那同类竞争者产生速度就会更快了。改造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周旭告诉胡杨:“按照现在进度推算,改造安装一天的时间就够了。明天下午就可以开始调试和试运行。”
而另一边,库房中赵磊正在给工人们讲解刀片分级标准。稍后还会简单的讲解一下高频感应堆焊的原理。以这些工人师傅的文化水平,估计没有多少人能真的听懂。这一点上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但这个过场或者说流程以后是要一直坚持下去的。关于这一点,是胡杨刚刚想到的。技工的培养在国内,现在主要还是靠师徒的模式。即使是在技校中,培养模式也更倾向于手把手的实践。而在更高层次的大学中,其实研究和实践是有些脱节的。转行业人才的培养体系是不完整的。胡杨不能等着体系自己完整,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他的蓝图中,自然也包括建立自己的人才培养体系。但就在刚刚,胡杨突然想到。如果让这些搞科研的人,尽量简化那些复杂的理论,换成工人师傅都能听懂的语言说出来。是不是一种对双方都有利的尝试呢?结果还不好说,但尝试一下总没有什么坏处。时间关系,管冲也没有对厂子原本生产的旋耕刀片做彻底的摸底。只是抽检了一小部分,那结果只能作为参考。而现在赵磊要做的,就是彻底的把所有库存过一遍。并在这个过程中,让所有人都清楚要以什么样的标准,分类这些以及将来更多的旋耕刀片。质检员每个厂子都有,但都是对上负责。至于更进一步的质量认证体系,就是ISO体系那都是十几年后才在中国被广泛认知的东西。而那个时候,也是国人吃了太多亏之后的醒悟。初步建立完整的品检体系,也是排在前面的工作之一。胡杨需要赵磊他们让这里的工人和干部明白,产量和质量放在一起的时候。质量永远是在前面的。当然,没人会天真的认为一两次宣讲就能彻底改变什么。但胡杨相信,只要把工作持续做下去,大部分人都还是可以被改变的。至于那些改不了的。那就更简单了,好聚好散就行了。胡杨注意到鲁正伟也在人群中,而且听得很认真,并且还做了笔记。从他的眼神和面部肌肉反应上看,胡杨很肯定他不是在装样子。看了一眼身旁的项凌江,后者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人群中的鲁正伟,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心里对鲁正伟的评价又稍稍提了几分。除了鲁正伟和有限几个人教育程度稍高的人之外,其实大多数人都是在装样子。这也很正常,你在听一些自己一知半解的东西时,是很难长时间保持专注度。按照无聊的FBI,做的无聊的实验。令人感到枯燥的情况下,正常人能够保持专注的时间只有20分钟。这其实算是一个生理性的门槛,很难通过训练改变。所以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去改变“枯燥”。如果你不感觉这件事枯燥了,自然就不再有这个门槛在。就好像现在,都是普通人。赵磊和鲁正伟都没有感到枯燥,所以他们都还保持着专注。而对其他人来说,这些都是枯燥的。赵磊和周旭都是胡杨今天才刚认识的。他们的表现让胡杨多少有点惊喜。尤其是赵磊,他是被临时要求给工人们讲课的。突发状况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力和基本功。总的来说,赵磊做的很不错。所以,他和周旭肯定不是普通的技校生。这个结果不难推测出来,胡杨不清楚项凌江有没有看出来。但他不会去求证,因为他相信项凌江。在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候,胡杨和项凌江便成了最清闲的人。不过很快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就让项凌江也有事做了。又有两家货源松了口,表示想要谈一下。胡杨叫上简友德,开车来到的江边。二十年后,所谓海景、江景、湖景都是发地产的大卖点。但在八十年代,却是只有穷人才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原生态的江边的味道并不是清爽。尤其是在退潮的时候,露出大片滩涂,便会有浓烈的腥臭味。要经过综合治理,还有相关的河道治理才能变成后来的样子。丹东境内几十公里的江岸只有市区那一段,有将近十公里的堤岸。而其中真正完成系统治理的,只有中间不三公里的一段,那里现在是一座临江公园,就叫鸭绿江公园。基本上,这个公园就是丹东市的门面了。这个时期,旅游产业这个感念对于中国大多数地方政府的官员来说,都还是一个陌生的概念。旅游,对于大多数当时的中国人来说,还都与出差、会议、单位活动联系在一起。自费旅游的普及,那还要等上好多年。胡杨并没有去哪个干干净净的鸭绿江公园,而去了那些最原生态的地方。那种湿漉漉的腥臭味,让简友德直皱眉头。不明白胡杨为什么站在江边,直愣愣的出神。二十几年后,就他现在站的地方,都会盖满江景房。这些房子将会产生巨量的财富。而现在,这片地皮却是没人愿意住的烂地方。胡杨并不是在感叹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或是总基础了物极必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他只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成为中国第一代房地产大鳄。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太容易实现了。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心思和力气,就可以在十年之后聚集大量财富。而这些财富又会在下两个十年里翻几十上百倍,甚至更多。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胡杨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低声对自己说:“钱永远都不能为目的,而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重活一辈子,并不是为了当首富的。”
简友德并没有听清胡杨小声说了什么。但他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胡杨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事。胡杨转身走向吉普车,说道:“晚上要和镇区领导吃饭,一个都别让他们站着回去。”
简友德自信一笑:“保证完成任务。”
晚上一桌饭安排在纺织厂的餐厅。原因很简单,丹东纺织厂是振安区最大的企业,所以餐厅基本上也就是振安区最好的餐厅。同在一个镇子上,距离也就几里地,也算是地缘上的兄弟单位。原本这只能算是一次很普通局,但因为振安区区长陈广德出席,所以纺织厂这边也派了一个办公室主任作陪。蛤蟆塘镇这边书记郑友亮和镇长万立军都出席,副镇长王书宽也来了。这位区长会出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是项凌江父亲的老部下。酒桌上最大的干部是自己人,那这顿酒喝起来自然就有意思的多了。硬桥硬马的拼酒那正是简友德最喜欢的套路。无论那种酒,他都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