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芽自然是不知道背地里有这么多人在议论自己,头晕脑胀的回来又没有得家里一个好脸,心里难过的要命,舀了水,倒了点开水兑了兑,擦洗了一下换了件衣裳就回屋躺着了。一天都没有消停,往下一躺哪哪都难受,就跟那发酵了的面团似的,好像全部散开了,抓都抓不起来了。很快就睡熟了。半夜,她是被肚子疼醒的。事实上她迷迷糊糊的已经疼了好几次了,但是又累又困的所以蜷缩在一块坚持着又睡了过去。这会儿是再也坚持不住了,爬起来摸到灯绳开灯下地套上鞋子朝后面的厕所走去。拉肚子了!叶芽真的是要哭了。大半年没有吃肉,她下午就吃了一块五花肉居然就拉肚子了。好不容易吃顿有油水的饭,这下真的是连本带利都给拉出去了。在厕所里蹲的腿都发麻了,肚子里感觉空荡荡的了,她这才起身,扶着墙往回走。回屋倒下去眯上眼睛,好像还没有睡多大一会儿外面就有了动静。眼下是忙季,她既没有那懒床的习惯也没有那懒床的胆子,忙开灯起身,梳了头发出屋,爸爸叶建洪和二伯叶建民已经走了,妈妈赵月梅还在房檐下剁猪草。“这一顿喂了中午回来就不够了。地里的早苞谷现在就要掰了,过两天你大妈和二妈家要打谷子,得去还活。我等会儿去掰苞谷的时候顺便割一些南瓜叶子回来搭着喂,你往燕儿沟里面走一点,看看能多割点就多割点。这猪都是张口货,人少吃都不能让它少吃。”
叶芽应了一声,从墙上取了镰刀下来,背着背篓出了门。山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草,可猪愿意吃的也就那么些。都是畜生,猪却是比牛羊金贵太多,太老的不吃,太糙的不吃,有怪味的更不吃。叶芽从家门口开始走,一路走一路留意,见点青就掐了丢尽背篓里。她跟着燕儿沟的河沟走,水边上有蒿叶,野薄荷,水芹菜,婆婆丁,麻叶,这些东西这个季节旁的地方很少,也就水沟跟前湿润阴凉,生的旺盛的很。叶家沟人家不多,可是哪家不喂几头猪,原本最不稀缺的野草这个时候竟然开始稀缺了。好在各家都有准备,玉米地里套种南瓜,不仅南瓜丰收,南瓜叶也糟蹋不了,还会栽几分地的勺,勺能当粮食填肚子,也能当饲料喂猪,勺藤子更是在这个忙碌的季节里给了山里人很大的便利。叶芽忙活了两天,一天两趟跑的总算是将猪草存下来了。她之所以这么拼,是因为她割猪草的时候从燕儿沟路过时,发现河沟两边的山上野板栗已经炸口了。这段时间地里忙,就算知道这东西能卖钱也没有人有那个闲功夫去捡,庄稼人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地,旁的都可以往一边挪一挪。除了板栗,橡子果也熟了,正是采摘的好季节。叶芽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还有没有人收,但是她不甘心放过野板栗这个能卖钱的东西。八毛钱一斤啊,这东西压秤的很,她勤快一点也能弄点钱的。手上没有一点钱,她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回头在家里煮饭的时候她就跟奶奶说起这事:“燕儿沟里面的板栗都炸口了,这两天猪草也存下来了,我想去捡板栗,又怕我爸知道了说我,让我在家里剥苞谷。”
掰回来的苞谷都倒在院子里头,白天掰,晚上还得熬着剥一会儿,就怕阴雨天来了,放都没有地方放。剥出来的苞谷分成两种,一种就是棒子大,颗粒饱满的,剥的时候要留几片叶子,回头多了就用挂在房梁上的钢丝绳串起来辫成大辫子。还有就是个小的,有虫子的,这个得分开,回头放在楼板上晾着,闲了就要用手一点点的往下抠了。还有一些少许青皮的都放在一旁,收苞谷的时候这些青皮没有收浆的就是这段日子要吃的主粮。扣下来用石磨磨成浆,加里面的苞谷碴子,放上一点点米熬糊糊,最近每天都吃这个,熬的稠一点也顶饿。炒点盐菜,腌点线椒或者黄瓜,很是爽口。叶芽卖力的用勺子在锅里搅动,这样饭能黏一些。王奶奶听见她的话半响才道:“他不同意他想干啥,你把猪供住饭煮好其他就不要管了,就那么两亩地的苞谷,三个人能掰几天。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上天我就想说你,就是背猪草也不要背太多。身体压垮了以后咋过。背压陀了,年轻轻的就跟我这背一样,你看好看吧。”
叶芽点点头,丝毫没有觉得这原本是她妈该说的话从自家奶奶嘴里出来有什么不对。吃完饭,叶建洪果然支使叶芽一起去地里掰苞谷:“满背篓背不起,半背篓总能背的起,你多跑两趟,我就能少跑一趟。”
王奶奶当时就不愿意了:“你一个大男人说这话你臊不臊,芽芽才多大,只要在家你就不拿人当人看了是吧?你满村看看,十五岁的女女,看看哪家女女在家里白天晚上忙着干活的。别说女女,就是男娃儿,你见过吧?丢老叶家先人哩,你要是养不活这一家子,老婆子就不要你养活,我去要饭。”
叶建洪就是个暴脾气,但是脾气再薄,他不敢跟自己老妈吵,恶狠狠的瞪了叶芽一眼,说了一声:“饭桶!”
气哄哄的就出了屋。再走慢一点老太太的拐棍就要砸过去了。叶芽嘘了一口气,突然就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是多干点活,挣钱的事情,好吧,她还是舍不得错过机会,但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家里又吵架。“奶,我还是去吧,等忙完这几天我再上山。”
老太太斩钉截铁的开口:“不去,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他也不想想他十五岁的时候在干啥,我管过他吧。我还没死呢,翻了天了他还。你要是去了他就不臭脸了?”
叶芽为自己左右摇摆感到羞愧,忙不迭的开口:“不去了不去了,奶您别生气了。”
“不气,我自己养的儿子我咋生气,要生气早叫他气死了,还能活到这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