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芽在他面前的门墩上坐了,然后才瓮声瓮气的开口:“我姐开学前就走了,出去打工了。”
赵平安看了她一眼,又瞅了瞅两个哥哥,咧嘴笑道:“打工好啊,眉眉上了初中,有文化,打工也是吃轻松饭,比在家里种地强。芽芽,你咋没有一起去?”
叶芽没有回话,伸手悄悄指了指屋里头。赵平安会意就再没有说这事了,转头跟两个哥哥说起地里头的事情。叶芽起身去灶房看了一眼,赵月梅在煮饭,她喊了一声“妈”,又看了看难得窝在灶台后面烧火的叶建洪,喊了一声“爸”,然后又瞅了瞅他的脸,脸上的印子结痂被他给抠掉了,粉红粉红的更加明显了。两口子应了一声都没有多说话,叶芽兑了水洗了手脸就去了外头。叶建洪去了唐家梁下面的下河村呆了几天,帮着老丈人家把地里的菜苗栽完才回来的。知道他们两口子打架,赵家人心疼闺女,心里自然有气,可是气归气,这日子总是还要过下去的。赵月梅气头上说的是不想过了,可是作为父母兄长,都是劝和不劝离,尤其是叶眉和叶芽都那么大了,这个时候得更努力得把日子过好,咋能离婚呢?所以叶建洪一去赵家就没有能脱身,兄弟几个唱的唱红脸,唱的唱白脸,愣是把他狠狠的涮了一顿,他有气都没有地方发,还得硬生生的受了。栽了三天的菜苗,挑粪什么的,哪个废力气哪个给他干,偏偏最老实的老二赵满福还不停的说:“叶三弟,你家里活也多,我们家地虽然多但是也不缺劳力,你要是忙你就先回去,我大妹难得回来一趟,让她住几天,我们送她回去就是了。”
叶建洪没文化归没文化,脑壳里头比谁都精明。他既然上门,这就是已经服软了,不一次性低伏做小的把人接回去,这个时候自己回去了,赵家这一家子人多主意多,还不知道又要想啥点子收拾他呢。心一横,站着坐着都是死,不如来个痛快的,一次性解决了。原本他以为肯定要被狠狠的收拾一顿的,结果菜苗栽完,丈母娘啥都没有说,打了一大包东西让一二三三个大舅哥背着把他们两口子送了回来。晌午赵月梅煮饭,煮了一大锅白米饭,用的是前不久才打的新米。锅里煮的是从娘家带回来的腊肉,一共两块,一块是肥的多,一块上面吊着一大扇排骨。赵家日子也不好过,一家子人口多,嘴巴多消耗的也多。一年杀一头猪,到现在还有肉这全靠牙齿缝里头省。赵月梅一狠心把两块肉一锅煮了。别人不说,三个哥哥和自己闺女总要吃。她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咋能都便宜了叶家。腊肉汤里面切了水萝卜,下了干菜干豇豆,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一股子肉香味窜的到处都是。叶芽都记不得她什么时候这样子肆意的吃过肉了。一大扇排骨炖的透透的,赵月梅直接分了一半给她。啃完排骨舀了一点点米饭,用肉汤泡了撑的肚子都要炸了。吃完饭,叶芽扛着锄头要去干活,赵满财把她叫住了:“搞啥子去,才吃了饭,过来坐,跟舅舅说哈话。”
叶芽笑道:“我想把下面香椿林里头的地挖两块,回头买点地膜回来种点菜腊月底好去卖。再耽搁就晚了。”
赵满财摆手:“扣地膜就不晚,明天我们抽时间去帮你挖,你那点劲挖的动个啥?”
叶芽眼睛一亮,刚刚扛到肩膀上的洋镐又放下来,凑过去扯了个板凳坐了,笑着问:“大舅,你们明天不走?耍多久?”
赵满福一直没有说话,这回难得有机会,逗她:“我想耍到过年哩,就怕芽芽不欢迎,不给我管饭。”
叶芽忙道:“咋可能,我不吃叶也得给二舅吃呀。就怕你这是哄人的话,呆个三五天就想长翅膀飞回去,还说啥到过年。”
“外甥女倒是舍得,就怕你老子舍不得。”
赵平安插了一句,然后大笑出声。笑过之后进屋将王奶奶请了出来,又将叶建洪和赵月梅叫了出来。一家子人都在堂屋门边上坐了,赵满财这才开口,对着王奶奶道:“亲家表婶你是个有文化有见识的人,所以有些话我就不给叶三弟说了,我跟你说。”
王奶奶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把老三教好,让月梅子在家里受了委屈。这么一个混账东西,你们现在就是按着他打一顿,打死我也不说啥。”
赵平安就笑了,露出两排大门牙:“表婶这话说的,我打他干啥?他再疼也不是替我大妹妹疼的。怪来怪去还是怪我们赵家,人多家穷,想着叶家沟靠近公路,山根下面,条件好一些,表婶又是有文化的,教出来的人秉性肯定比别人好。说来说去是我们那时候高攀了,想左了。”
这话说的,就是叶建洪脸厚自己也觉得脸皮发烫,更别说王奶奶了。一边的赵满福道:“老三你说这些干啥?啥高攀不高攀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叶三弟还想跟大妹过吧。要想过那就好好的过,不想过我们明天就把人一遍带回去。我们兄弟几个一人少吃一口也不能叫自己妹妹饿死了。现在的生活又不是往年,只能越过越好,还能越过越回去了?”
叶建洪听他们你一言他一语的,坐在那里不说话。王奶奶看着他那怂样子,恨不得一拐棍过去打死算了,要这样的娃儿有啥用,她活了这大半辈子了,还没有这么丢人过。“月梅她二哥这话说的,眉眉和芽芽都这么大了,他不想过他想干啥?他要是不想过了他就滚的远远的,我们娘几个过还要舒坦些。有手有脚的,月梅又是个勤快的,还能饿死了?眉眉和芽芽虽然没有上出来学,可也算是有文化了,以后不管做啥子都不吃亏。两个女子勤快又懂事,月梅享福的时候还在后面。这日子有的是盼头有盼头的日子咋能过不下去了。”